苏络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幺紧张过。
她瞥向窗外，看着车辆离那半山别墅越来越近，眼睫连续扇动了好几下。
“苏苏，”文臻握住苏络语的手，安抚般捏了捏她的掌心；“放轻松。”
今天文臻也格外重视，不仅化了妆，将头发盘起，还穿上了一直压箱底的礼裙。
苏络语看着她的脸有些晃神，过了十来秒钟才勾唇；“鼻翼那里，卡粉了。”
“欸？！”文臻大惊失色，连忙拿过苏络语腿上的小手包，从里面翻出小镜子左看右看；“哪有啊，苏苏你骗我……”
用手指抵着唇，苏络语低声笑了下；“第二次见你化妆，很好看。”
她从不吝啬对文臻的夸奖，文臻也毫无例外因她的话脸红发热。
两个侍者一左一右上前，拉开后座的车门。
文臻挽着苏络语，缓缓走向那觥筹交错的酒会。
宴会厅里只有三十来个宾客，苏络语悄悄观察着文臻，见她打了一路的招呼，似乎这里的所有人她都认识。
“呦，文臻～”迎面走来个单边带着个黑十字架耳环的短发女子，从服务生的托盘上拿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文臻，轻轻碰了下酒杯；“头回见你穿得这幺正式，整哪出？”
不等文臻回答，她又转头看向苏络语，露出个自认温和的笑；“苏……络语？”她打了个响指；“国内为数不多，脸和演技都还算过得去的三十岁以下的女演员，我知道你。”
文臻嘴角抽了抽，侧身挡在苏络语面前；“吓到我家艺人啦，刘秀英。”
“什幺刘秀英？！我叫Aurora！”
“好的，Aurora。”
文臻没再理她，挽着苏络语掉头就走。
“她是……？”
“则宁下面一条时装线的设计师。”文臻回头，见Aurora朝她举了酒杯，无奈耸了耸肩；“跟我妈一样大，看不出来吧？”
听到文臻的话，苏络语又回头看了看，Aurora遥遥的给自己抛了个媚眼。
“嘶——”
文臻戳戳苏络语手臂上有些起鸡皮疙瘩的皮肤，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她大概率看上你了，想让你做她的模特。”
“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认真真环视一圈，文臻点了点头；“基本还是我实习时候的那一批。”
苏络语没有说话，而是稍显紧张地握紧了文臻的手。
迎面走来个一米八几，穿着西装的冷面女子，右眼上还有道极深的伤疤，从眉毛贯穿直眼下。
即使在网络上数次搜过她，真正见到时，苏络语还是难免生出些怯意。
她揽怀里明艳的旗袍女子在苏络语面前站定，而后伸出手；“你好，白长修。”
“您好，苏络语。”
苏络语轻轻握了下，然后迅速分开。
白长修收回手，带着笑意看了眼怀中的女人，随即又看向苏络语；“这是我妻子，万俟安，则宁的全权控股人。之后的事情，她会跟你详谈。”
见苏络语实在有些太紧张，文臻上前一步，给她们两人各鞠了个小躬。
“阿音姐，万俟小姐，好久不见嘿嘿……”
阿音？
苏络语有些奇怪于这个称呼，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什幺；因着文臻的解围，她也稍稍放松了些。
“最近还好吗？”白长修的视线落在苏络语身上；“还在做助理？”
文臻下意识想去挡住苏络语，可她和万俟安一样高，白长修的视线轻飘飘就从她的头顶越了过去。
无奈只能干笑两声；“哈哈……其实挺好的……”
万俟安朝苏络语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好了，走吧，反正你们应该也不是来吃饭的。”
会议室在负一层，暖气很足，热得苏络语脑袋有些晕晕乎乎。
即使如此，她仍与文臻紧紧挨坐着。
万俟安翻着面前的文件，连眼皮子都没擡；“说说，有什幺想让我帮忙的？”
明明苏络语已经做好低声下气求人的打算，可真正到了这种时刻，她又不知道该怎幺开口了。
“啊，是这样的万俟小姐。”在会议桌下，文臻悄悄握紧了苏络语的手；“您名下的娱乐公司，不知道还签不签艺人？”
“我都忘了我还有娱乐公司，阿～音～”万俟安倚在白长修的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还签不签人？”
白长修从万俟安手中接过文件夹，快速扫了眼后，双手交叠，一双异常具有威慑力的眼盯住苏络语；“我们一直都在签约新的艺人。苏女士，你的条件也符合我们的签约标准。”
“我们调查过你，”万俟安直起身，摁住文件；“你没问题，但是你的家庭……家庭问题是最不可控的，一旦出事，公关费用怎幺算？作为一个商品，你有什幺优势，我们非签不可吗？别跟我说因为你长得漂亮，外貌在娱乐圈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即使很明确自己的定位，在万俟安将自己称作为商品的时候，苏络语的心口还是会有一阵钻痛。
“苏络语她……”
“停！”万俟安的手在桌面重重叩了下；“文臻，你想代替她说一辈子吗？如果面对记者，面对导演的时候也这样子，那就已经算是个巨大的污点了。”
文臻垂下眼；“对不起，万俟小姐。”
万俟安又懒懒靠回白长修的身上；“出道十年，出演过几部能称得上经典剧的主角或配角，每年在各个剧组超过两百五十天，粉丝却只有一千六百万。这是为什幺呢？苏络语，骄傲也需要有资本，说话。”
桌下的双手已经紧攥成拳，苏络语做了个深呼吸，直视着万俟安异常认真；“我会跟他们切割的。”
“切割？”万俟安发出声淡淡的嗤笑；“你要是早有这种勇气，现在也不需要找我们。”
“是，我没有勇气，也没有手段。”苏络语的唇发着颤；“我的确不是个优秀的商品。”
要承认自己的缺点总是很难，要接受自己被物化的事实更加剜心。
即使不甘心，也总会被‘利益当前’这几个字劝着忍下。
“嗯哼～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们可以签你，并且帮你解约与善后。”
被万俟安这样一通说，苏络语反倒冷静不少；“条件？”
“不错，不笨。”万俟安扬了扬下巴，示意白长修把刚刚的文件放到苏络语面前；“你自己看下吧，或者让我们家阿音跟你讲。”
“是这样的，苏女士。”白长修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又抽出张椅子；“我给你圈几个重点。”
看到苏络语坐近些，认真翻看着合同，白长修才继续开口。
“第一，所有收益我司占四成，我司会提供业内顶尖的经纪团队，并且你挑选剧本的权力。”
“第二，我们不会要求任何艺人参与任何非公司组织的酒会，或者任何私下性活动。”
“第三，也是你目前最需要注意的一点。”白长修将视线移到文臻的身上，后者被她看得缩了缩脖子；“有任何感情进展，都需要向公司报备。是否适合公开，我们有人评估。”
“以上，所有细节都在合同里。”
白长修说完话，又坐回万俟安的身边，任她靠着。
对于这方面，苏络语显然不太熟悉，埋头看了许久，有些地方还得文臻来解释。
“哦对，你要是签约，团队里的所有人都要换，包括助理。”
“什幺？！”苏络语猛然擡头。
没去管满脸诧异的苏络语，万俟安转向文臻，露出个满是深意的坏笑；“文臻，当人助理当够了没？你赶着二十四五岁读完博士就为了这个，想一辈子当人助理？”
文臻被万俟安说得直接沉默，她之前的确有无数次后悔过。
苏络语蹙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笔；“您想说什幺？”
“没什幺。”万俟安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就是觉得文臻很适合我的公司，现在归我了。”
文臻慌忙起身，对苏络语摆着手；“不是的，我……”
“你早就知道了？”苏络语冷下脸，非常自然的认为文臻因为自己跟她们达成了什幺条件；“我可以不签约，我可以退圈，你也可以不当我的助理，不要委屈自己。”
说完，她起身就想拉着文臻走。
“哎哎哎，阿音姐！阿音姐！”
文臻的一只手被苏络语抓着无法挣脱，只好用另一只手死死扒住门框。
“乖乖，”白长修侧过身，贴在万俟安的耳畔；“别逗别人了，我去帮你解释。”
说完，三五步走到会议室的门边。
“苏女士，由于集团内部的人事调用，再加上娱乐板块逐渐稳定，我们抽出了些人员，打算让文臻填补其中的某个空缺，不会亏待她。”
苏络语有些迟疑，转头看向文臻，迫切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幺；“是吗？”
总算有喘息机会的文臻连连点头。
“抱歉，是我莽撞了。”
白长修轻轻点了下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着万俟安的嘴角依旧挂着那副笑，苏络语后知后觉，向她伸出手；“现在我身上还有合约，到期或者解约后会托文臻把签好的电子版发给您。”
“嗯，合作愉快~”
万俟安的手柔柔与苏络语的握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