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剑和美玉

我熬过了最绝望的日子,在春天遇见了瑾安。

周国在刺杀事件后,便同大曜撕破了脸,而后送来了两具被烧焦的尸体。

他们宣称是行宫离奇失火,才导致帝后二人不幸身亡。

棺椁被擡到朝堂之上,散发难掩的恶臭。

我不愿在众臣面前失态,待散朝之后,才命人打开棺椁。

开棺的那一瞬,我的眼睛被复上。

他的手冰凉,我被他从背后抱住,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

“陛下,不要看。”

为什幺不看呢?

我想了他们这幺多年,如今可算能见上一面,为什幺不能看呢?

没有人敢上前质疑霍临渊的僭越,或者他们也认为我不该去看。

我被手刀劈晕过去,等醒来时,霍临渊守在我床边,安静地看我,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他已命人将尸身合葬,我甚至没来得及以帝后的规格追悼。

也许是我太纵容他,竟让他真的敢越过我办事。

哪怕他觉得是为了我。

木已成舟,我总不能把父皇和母后从坟里挖出来,这反而对他们不敬。

思及此,我气血上涌,正想开口让他滚,却吐出一口鲜血。

我把霍临渊调去禁军。

之后我一连病了好几个月。

那段日子里,我一度不知道为何还要活下去。

从前我登基治理大曜,是为了等父皇回来,好将他的国完好无损地还给他。

可是父皇和母后死了,我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我就这样一直到苟活到春天。

等看到喜鹊飞过桃花枝头,我突然想要出宫看看。

父皇的担子还是完全落给了我,那幺我想去看看他的国家究竟是什幺样的。

身旁侍奉的小太监听说我要出宫,竟自作主张把霍临渊叫来。

我没训斥他。

几月不见,却没有什幺久别重逢之感。

别以为我没发现他在夜里偷溜进宫。

霍临渊见到我便低下头,竟还敢表现出委屈的神色。

分明是他做错了事,我没耐心哄他,只用折扇一敲他的头,走出门去。

他微微一愣,而后跟上我的脚步。

我们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周遭的一切是如此鲜活真实。

我看到玲珑街市,吆喝的商贩,卖儿女的老翁。

小民的悲欢第一次走进我的心,让它装了一些权术争斗之外的东西。

我好像懂了父皇一点。

等路过一处雅致庭院,霍临渊突然拉住我衣袖。

我不解地看他。

“里面有曲水流觞,要去看吗?”

曲水流觞?

我倒是听说过这种文人间时兴的玩法,不过并未有什幺兴趣。

原因无他,我讨厌文人。

文人说话都带着酸腐气,除了惹我烦心外,没别的作用。

但霍临渊今天的确很尽力地让我开心,为了体恤他,我还是走了进去。

在场的世家子弟有人一眼便认出了我,但碍于我的身份,不敢交头接耳。

大多数人不明就里,见我衣着华贵,只当我是某家没结识过的公子哥,和我攀谈起来。

我有些烦躁,但又不好表明身份,突然想到萧家有个傻子世子,一直被锁在家里没放出来过。

索性借他的身份一用。

当我说我是萧家大少爷时,和我攀谈的男人脸色僵住,自讨没趣地走了。

酒杯顺着流水,停在我面前。

我要作诗?

这实在难倒了我。

太傅曾说诗词只是小道。看看便罢,沉迷于此自降格调是绝不许的。

不作诗,就得喝酒。

霍临渊正要出手,对面的青衣公子却先他一步拿起了酒杯。

我顺着那只握着酒杯的手望去。

后来瑾安总说我是见色起意,我绝不想反驳。

因为他实在太好看了。

宫里人常常议论霍临渊好看,我向来嗤之以鼻,那种透着寒芒的锐气讨不了我的欢心。

而他一笑起来,满园的春色都只能作陪衬,只用三分温柔就让我丢了魂。

我只用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于当年的我而言,冷剑和美玉,我还是偏爱后者的。

我甚至在想从前是否在哪里见过他,因为总觉得我们不像是初见,倒像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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