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凌云和萧家以雷霆手段夺权之后,京城各家其实都有所不满,但迫于萧家权势,不敢明面上同凌云作对。
如今萧家权势滔天,京城势力便重新洗牌,讨好者有之,但忌惮者亦有之。
凌云同叶舟费了多番力气,前前后后半年才算清理完京城的势力。
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谋士们又齐齐上前来进谏,凌云实在是烦不胜烦,最终还是被叶舟劝着上了殿。
叶舟这人虽然温柔,但这些年确实是被凌云给惯坏了,常常没个正形。
就像现在他偏倚在凌云身上,替凌云研着墨。
这些谋士都已经跟了凌云数年,早知道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此刻也见怪不怪了。
偏生轮到一位林先生进谏时,他脸皮薄,性格又保守,只能低着头,目光不知道往哪放。
这位先生曾经作诗一首讽刺京城权贵豢养娈童,强迫清秀幼童从小侍奉,再将其始乱终弃的荒唐行径。
那时恰逢叶舟向凌云表明心迹,然而凌云对叶舟这幺多年虽然宠也宠惯了,却从未将他当做枕边人看待。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加上那时傲气,未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便开始渐渐地疏远叶舟。
叶舟知情识趣,不久便搬离了萧府。
他算是在萧府长大,当初萧贵妃凌云母子手段强横地把他夺了去,而他年满十七却这般疏远,在外人看来事情便如那诗所写一般了。
京城那时便多了些关于他二人的风言风语。
后来这位先生因缘际会之下,成了凌云的谋士。
叶舟时不时捉弄这位老先生,他其实早已不在意那些事,只不过看这位先生好玩罢了。
凌云其实并不反感这样的亲昵,但是在外人面前,总还是要装装样子。
轻轻拍了拍叶舟的手,叶舟会了意,微微一笑之后便坐端正,作出洗耳恭听模样。
“而今京城各世家皆有所不满,若为长久考虑,不如放手部分利益,”林先生接着道“太子殿下,您的安身立命之处在于塞北兵权,南方一带一时间亦鞭长莫及,不如放还给氏族。”
“但如此以来,将来要想收回南方,便是难上加难。”有人不认可林先生的观点,便与之争辩。
谋士们为此事争论了起来。
凌云冷笑一声,各世家如今迫于大军压境,不得不唯萧家马首是瞻,然而此事一过,待南方的军队赶回京城,一切便会回到原点。
到时候凌云所剩下的,不过只是他父皇的部分权力罢了。
然而这远远不够。
他知以萧家此时势力,必定是要分京城各家一杯羹的,然而萧家在京城虽少有经营,却也绝不可能像他的父皇一般对他们听之任之。
......
此事到最终也没辩出个结果,凌云先前早已料想到此事必定会悬而不决,但仍不免烦躁。
叶舟知是凌云的傲气作祟,命人伺候凌云洗漱后便抱着他上了床榻。
他轻轻拥着凌云,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殿下,南方必定是要放的,世家们不能被逼得太紧。”
果不其然见到凌云蹙了眉。
玉恒哥哥连蹙着眉的样子他都好爱。
“我亦知该放,”凌云的语气中带着抹不甘,“但等我即位之后,想要收回便是难上加难。”
“若塞北匈奴再犯,我连军饷都发不起,”他的脸上带着森冷的笑意,“那些世家们,恐怕到时候只想逼我退位,扶个傀儡皇帝。”
叶舟摇了摇头。
“放权势在必行,然而却不如同他们想的那般。”他接着道,“不能让他们同从前那般分而治之。”
“世家们的产业可以等额归还绝大部分,却必须分散至南方各地。”
凌云知此计可行,却不肯主动对世家示弱,“明日我会安排军队放些投降匈奴人进边境,假作侵略。”
“随后又派兵‘剿灭’?”
“那些世家们,本以为既失了财产,京城本家也会遭到洗掠,又得知萧家愿意平乱,南方财产又保住了大半之后,必定不会再造次。”
他冷笑着,这些人享受着萧家为他们守来的太平,那何妨让他们试试朝不保夕的滋味?
“的确如此,本以为要彻底失去的,却能保住大半,怎会来得及怨恨?”
叶舟思考的时候,眼神通常没有焦距,如同蒙着寒冰。
凌云从来不喜欢见他这模样,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叶舟眼中的寒冰便破碎了。
“小舟,你什幺时候同我成亲?”凌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极其平淡,仿佛他只是在问叶舟晚上想喝什幺酒。
但是叶舟的眼睛亮了。
凌云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态,一时也有些新奇,不知为何也起了些怜爱之心。
这个人同自己相伴已经十多年了,然而他却从未觉得厌倦,反而依赖起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他已变得不像自己,但那又何妨?
自他同叶舟相恋,便常常有些陌生的情愫涌上来,他不觉恐惧。
这世间有何事值得他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