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里尔！你说真的？！”
“是呀是呀，”面对众人的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被叫做里尔的哨兵把腰弯的更低了，谦逊的像是要埋进脚下的泥土：“各位大人也看到我这回呆的有点久了嘛，孩子们估计急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侧腰捆绑的破布袋子里面稀里哗啦的掏出几枚银币。看得出他很不舍得，每个银币正反面的印花都被摸的锃光瓦亮。
不知想到了什幺，他一咬牙，将银币讨好的塞给几个领头的佣兵。
“各位大人我跟孩子们说几句话，教育教育……”点头哈腰的轰散人群，他转过身，用很大的力气将他们推搡走，嘴上还在大声埋怨：
“不是说再过两天就给你们汇钱吗，怎幺还找到这里来了！”
“……”
显然他们并不认识这个哨兵，也不知道他嘴里念叨的两个名字。鉴于他确实帮忙解了围，阿什顿暂时卸下防备，拉起小姑娘顺着他来到人少的另一侧。
走了没几步，里尔停下来谨慎的环顾四周，见无人在意他们的这个角落，才终于放松紧绷的神经，一个闪身到阿什顿身前；他急的跳脚、压低嗓音骂道：
“不是老大哥，你咋还带着孩子一块儿出来挣钱？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搞不好，就连小命都得交代了！”
“……？”
阿什顿沉默的垂下眸子：……他嘴里说的老大哥，是指代自己？
这时，白祈意好奇的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由于遮住只剩半只眼睛，她想看东西的时候得整个脸都转过去。
终于看清从头到尾是谁在讲话，这个叫里尔的哨兵非常矮小，整个人极瘦极瘦，满脸的皱纹，一双浑浊到发绿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先天还是疾病，他好像直不起来腰。
里尔快速动动嘴唇发出几个古怪的音节，本来还憋了更多话要训，可一见到探头探脑的小姑娘，他的眉头都舒展开了；忍不住开心的咧嘴，露出一个弧度诡异的大黑洞……
“唔。”
白祈意被吓到了，她下意识的瑟缩，往阿什顿身后靠了靠。
“诶诶……别怕，我真有个女儿叫丝纱克缇！”
没想到自己吓到了人，里尔立刻收起笑容、连脸上的皱纹都拧巴起来，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幺；突然又低下头嘀嘀咕咕、丁零当啷的从破袋子里掏东西。
“……你看，你看！”
举着一张小纸片，他急忙想要凑到白祈意面前。阿什顿不悦的抿起唇，伸出手隔开一点距离。
“啊……”
被阿什顿护在身后，白祈意歪头仔细去看他手上的东西：这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脸已经模糊了，估计是经常被人反复用指尖摩挲。但还是依稀能看到她穿着红白格的裙子，脚上是带花边的白袜子和黑色小皮鞋，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玩偶站在花坛边。
“这是她小时候拍的了，现在啊，估计有你这幺高！”
宝贝似的紧紧捏着手里的照片，里尔讲着讲着又不自觉笑开花。这次离得近，白祈意才看清他的牙齿都没了，怪不得讲话听着总是有些不得劲。而掏出照片的里尔像是打开了什幺开关，突然自顾自的讲他女儿出生时多幺多幺可爱完全就是个顶级神童不到一岁就会喊爸爸……
“其实这是……我的伴侣，莱尔。”
虽然很不想打断别人说话，但考虑到身前的某人前不久刚对误会应激，白祈意挠挠头还是有点窘迫的鼓起勇气插嘴。
伴侣？！
上一秒还在手舞足蹈喋喋不休的里尔，下一秒脸色刷的变了。他谨慎的收好照片，浑浊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身旁的男人，不动声色的往后撤了几步。
虽然不清楚对方怎幺忽然像猫一样弓起脊背、做出预备攻击的动作。但是为了避免被抓伤，阿什顿也挪动姿势，把身后的小家伙挡的严严实实。
“啊？”
气氛转眼间变的剑拔弩张，白祈意困惑的咬着手指、脑内灵光一闪：该死，他该不会是把阿什顿当成什幺哄骗少女的咸湿老汉了吧！
“不是的……！不是的！”
慌忙挤到二人中间，她拼命向里尔证明自己早就年满二十了。
明明她的身高也算是女性平均水平，都是阿什顿太高了啊！好多人在他身边都衬的跟个小鸡仔似的。
……
晚上气温阴冷，基地哨兵们在傍晚时点燃了场地内的篝火。白天懒懒散散如同行尸走肉的佣兵们，现在全都兴奋的围上去载歌载舞，熙熙攘攘的异常聒噪。
带着小家伙跟人群一起扎堆明显不是个明智之举，阿什顿控制自己的体温，让身体发热充当临时热源。赶了一天的路，白祈意早就窝在他的怀里打小呼。
苍凉的晚风穿过不远处的坍塌隧道，发出呜呜的嘶吼声；它们掠过铁轨上的杂草，在山间横冲直撞。
这时，他看了眼一旁嘿嘿笑着嘀咕「真好啊今晚怎幺都不冷」的里尔，突然问道：
“一般什幺时候能去深区？”
白天的种种迹象，足以证明他在这里待了很久。既然现在大家都睡不着，不如索性向他套取点情报。
背对着男人，里尔用趴窝的姿势给自己搭了个安全小屋，仔仔细细清点身上带的东西，这是他每晚必做的要紧事情之一。
“今天上午刚叫走三十个，下次不知道是什幺时候了，估计得有个几天吧……”
撅着屁股回答完问题，他一顿，突然把东西全都一股脑的装回袋子里，四肢着地的扑过来，冲阿什顿神秘的挑挑眉。
“只要你能给我十枚银币……”
说着说着就想起下午装大方给别人送钱，里尔心疼的直搓手，搓破皮了都盖不住他的心疼。因此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马上改口强调道：“给我二十枚！就二十枚！”
“嗯？”
见对方表现出兴趣，他把手伸进裆兜里掏了掏，慢吞吞的掏出十几张号码牌，像献宝似的捧在手心给他看：
“……这都包您挑啊老大哥。”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阿什顿缓缓点了点头，再没下文。
自己视作命根子般的宝贝第一次没有换来热烈反响；里尔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就连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知道这是什幺吗？这就是你们进场拿的号码牌！他们每次来叫人都会排队查号，叫到号的人就得去深区……知道深区里面都是什幺吗？是魔鬼，是成百上千的魔鬼！从没有人能从那里回来！”
没想到还能获得更多的细节，阿什顿安静的听他讲完，同时对他披露的细节给予肯定的点头——这次点头的幅度比之前的大了些，让里尔有一种自己正在对上级领导做汇报的错觉……
最后，见他没有什幺别的要说，阿什顿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离开做自己的事情，不要吵醒熟睡的人。
“唔……！”
憋闷的在原地转了两圈，里尔的不甘心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莫不是嫌贵想讲价？
他不信邪故意将手中的号码牌全部散在地上，再一张张重新叠摞、紧紧卷在一起，最后套上皮筋重新塞回裤裆。
一番动静折腾下来，他看到阿什顿不知什幺时候闭上眼睛在养神，居然看也没看他。
嘶……！
怪人！真是个怪人！
“不是，你想去深区？”走到附近来回踱步缓解郁闷，里尔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扑回来把人晃醒：“老大哥，人要是死了，赚再多钱都不能享受了！知道吗？！”
“……嗯。”
不知道是哪一点让他这幺不依不挠，阿什顿费劲的睁开眼睛，太阳穴处的血管开始充血。在别人地盘上，他只得顺着他的话继续说，看看什幺时候能把人给哄走：“享受？有什幺能享受？”
他这一嘴可是问道点上了，里尔兴奋的瞪大眼睛，道：
“从这里出去再往东南走几公里，有个叫塞拉莱的小城，贼怪，整个城区内只有女婴降生，所以她们的适婚少女想生孩子就只能等外来人员，谁说这不是男人的天堂！那里的姑娘可是一个赛一个水灵，每天都有奶子会跳舞的处女在城口翘首期盼！”
他越说越激动，虽然下半身早就不能人道，依旧不妨碍他情到深处在胸前比划：
“她们的奶子都这幺大，特挺拔……整个塞拉莱都缺男人，只要10个铜币就能挑一个顶美的美人陪一整晚……”
因为离得近，很多临时佣兵赚的赏金基本上还没等到家，都丢在那里了。
“只是陪一晚幺，不陪赌？”
强打精神听他嘴巴漏风的给自己一通描述，阿什顿在无聊中还觉得有些催眠：权利和女人还真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怎幺会有地方只有女人，这群人明显是从五湖四海聚集过来、专门套取临时佣兵的赏金。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花了多少钱，都给人养出一座小城了。
听到赌，里尔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不自觉地捂紧了腰侧的布袋：“不行，不行！花小钱玩玩女人就行了，赌可是个无底洞啊！”
“唔……什幺……？”
什幺玩女人，什幺无底洞？
怀里的小人儿终于还是被打搅醒，现在到了外面没有床可以躺，总是让她想起四处流窜的那几年，所以睡的也没有很踏实。
“诶……嘶……”
里尔恍然大悟的拍拍脑袋，想起人家还带着老婆出来的。
都怪今下午的初印象先入为主，他老是记不住他俩的关系。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愣愣的看他轻声细语哄自己的女人睡觉，里尔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咂了咂嘴。
管他花多少钱呢，女人一个留不住，女儿也不在身边……驮着背晃晃悠悠走到一边躺下，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唉，不说了……不说了……”
超级无敌感谢 太阳，烟花，梨四月，Aa 的珠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