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他抱回主卧,董昭月的脑袋仍是空白的,她任由他带着自己一起洗澡,毫无抵抗地被他按在床上休息。
按理说她睡了两天,今晚应该是睡不着的,可她一躺下,脑袋便开始昏沉起来。
两人之间的手铐被他解开了,陆聿森像是不再担心她逃跑一样,随意地把钥匙扔在最显眼的桌子上。
她的脑袋倚在他的臂弯上,陆聿森垂下眼睨,擡手摩挲了一下她的侧脸,然后微微低头亲上她的嘴角。
一吻过后,她的嘴唇泛着莹亮的水光,饱满的下唇带着两天前被他咬破的小口,上面结的痂还没掉落。
他取过刚让人拿回来的祛疤药膏,轻轻地把那点白色膏体抹在她的唇上,然后才躺下来环紧她的腰。
这一夜,董昭月睡得极其不安稳,院子里那副血腥的画面像是长出了黑色的爪子,深深扎进她的脑海,只要她试图沉睡,那些爪子就会把她的脑海搅得不能安宁。
陆聿森一直没睡,因为她睡得很不好,弄得他也根本睡不下。
她的额头一直冒着细汗,总是睡了一会儿就猛地惊醒,然后又呢喃几句梦话继续昏睡。
他一边抚摸她的脑袋,一边抚慰她的梦魇,发觉她的汗越来越多之后,他扯过纸巾擦拭她的额头,拿起手背摸上去。
温度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他微皱起眉,把空调关了,然后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
在等家庭医生过来的这几分钟里,她的身子开始轻颤起来,眉头也紧紧皱起。
陆聿森帮她裹紧被子,坐在床边继续抚慰她,看见她这副模样,他的内心突然起了几分悔意。
忽地,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快速扫她一眼,赶紧把铃声关了接下电话。
“有事?”
“老大,季坤找你。”
“烦,没空。”他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医生很快来了,他起身给女医生让出点位置。
医生看见床上的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先是用医用手电照了照她的瞳孔,又轻轻拿起她的手腕摸了下脉搏,最后才拿出体温计开始测体温。
“三十八度二,”她站起来,转身看向一旁的男人,“虽然烧到这个温度很常见,打一支退烧针就好,但我是建议您送医院的。”
女医生又看了眼床上的人,补充道:“对于体质弱和心脏功能不好的人来说,过度惊吓是一种精神压力反应,可能会导致交感神经过度紧张,间接导致免疫力下降,从而造成体温异常。”
心脏功能不好,陆聿森捕捉到这些字眼,莫名想起那次打雷她躲在衣柜里的模样,他以为她的脸色和嘴唇白成那种样子,只是太害怕的缘故,从没想过她有这方面的影响。
他刚才居然还那样吓她,陆聿森心里那几分悔意瞬间膨大,烦躁地抽出一根雪茄咬上嘴角。
拿烟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反应过来后又把烟给扔掉,径直走向衣帽间,“去通知医院的人做好准备,不要让我等。”
“是。”女医生退开一点距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陆聿森拿着一条羊毛披肩走回来,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床上抱起,他的手刚触上她的脊背,她便抗拒一般推搡他,“不…不要。”
“难受吗,去医院好不好。”
她的睡衣薄薄一片,肩带因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了半个肩膀,陆聿森贴近她,帮她拉上去。
她的脸蛋烧得泛红,但唇色依旧是白的,不知梦到了什幺,她再次无力地推他:“不、不要这样…求你。”
他一靠近她,她就开始推搡起来,折腾了半天,别说出门了,他想帮她穿好衣服都穿不了。
“我来试试吧。”女医生看了眼两人,轻声说道。
陆聿森把披肩给她,他刚站起来离开床沿,床上的人立马停止了哭咽,连无意识推搡的手也不动了。
他的脸色在无声中难看了起来。
女医生把她的衣裙整理好,刚把披肩拢上她的肩膀,便听见旁边的男人淡淡说道:“不用去医院了,直接安排人过来给她检查。”
女医生愣了一下,只能把披肩拿开,重新把被子给她盖好,点头应答后退出了房间。
…
医院过来的人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她明明没醒,却又哭又闹,完全不配合大家。
带队的医生无奈地看向陆聿森,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看见男人黑着脸走了出去。
莫名的,床上的女孩安静了下来,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幺,但还是趁着机会,把带过来的仪器能用的全用上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等最后一瓶点滴打完时,所有医务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安静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那位带队的医生朝阳台上的身影走去,说道:“陆先生,她已经稳定下来了,您可以回去看看了。”
“嗯,结果呢。”陆聿森把嘴角的雪茄取下,按灭在烟灰缸里。
“她今晚只是单纯受了惊吓,我们没有检查出其他问题。她的心脏状态还算良好,不过确实比普通人要脆弱一点,以后少受刺激好好养护就可以了,如果明天还没有退烧的话,我们再过来看看,不打扰您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陆聿森轻步走回主卧,站在床边注视着床上虚弱的人。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握起她一只手摩挲起来,然后落下一吻:“卿卿,对不起。”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手指,陆聿森看过去,发现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意识似乎还没清醒。
“怎幺了。”
“渴……”她的嗓音沙哑,只能发出单一的音节。
夏天的时候,阿姆习惯把薄荷泡在水里,放在每一个人的房间备着。
陆聿森走到沙发边上倒了一杯薄荷水,坐回床上把她抱起来,将杯口放在她唇边。
她的喉咙像是被烟熏了一样,干涩又燥热,清凉的薄荷水甜甜的,她喝了一口又一口,慢慢把水全部喝完了。
她喝水的动作很慢,陆聿森耐心等她喝完后,把杯子轻放在旁边,想把她放回床上继续休息。
谁知她紧紧抱住他的手,不愿躺回去,似乎忘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无意识地开始撒娇起来:“抱……”
陆聿森愣了一下,对她毫无防备的贴近和撒娇弄得失神两秒,他垂睨看向她,眼底翻涌起异样的情绪。
“好。”他哑声道,轻轻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拿过披肩裹紧她。
体内的燥热还没消去得那幺快,他胸膛上的睡衣凉凉的,董昭月下意识地把脸贴上去,拿滚烫的脸蛋磨蹭他的胸膛。
“继续睡吧。”他附身亲了一口她的额头,抱紧她说道。
“安静……”她呢喃道,“我怕……”
陆聿森不知想到什幺,把她抱起来走出去,二楼的开放式休息区里,摆着一架白色的钢琴,它是某位艺术家的收山之作,在他出生之前就摆在那里了。
钢琴放置在拱形的欧式落地窗前,窗外的纯白月光透过淡蓝色的玻璃射进来,将钢琴的轮廓泛起一层仙气又浪漫的白光。
陆聿森拉开钢琴椅坐下,垂睨看了眼怀里的人,照着记忆中的曲调慢慢弹了起来。
安静的别墅里,悠扬的琴声从二楼渐渐传来。
董昭月不知道自己在哪,她一直是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那副画面的黑爪时不时就钻出来缠紧她,她一直在挣扎着醒来,可身子好像完全不听她的,又沉又热,燥热得很难受。
忽而,耳边一阵微风起伏,缕缕琴声也跟着飘进她的耳朵。
琴声温润柔和,贴近心灵,每一个乐符似乎都带着深深的情感,将她内心的燥热一点一点浇灭,也将那些缠在她周围的爪子渐渐赶开,让她得以安宁。
陆聿森很多年没弹了,手都快和琴键打架了,但还是凭着记忆把曲子完整弹了出来。
他又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月光将她的眼睫毛照得根根分明,看起来恬静又可爱,她紧紧抱着他,在他怀里安睡过去,终于安稳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有多久没见过她主动依靠自己的样子了,或许他刚才只是因祸得福,在她不清醒之际偷得了她的一点亲近。
想到她明天醒来又要疏离自己,又要带着讨厌与恨意的眼神看向他,陆聿森的内心竟然冒出一点卑劣的想法,想让她永远昏迷下去,永远只能依靠他。
只一秒,他便把那种想法扼杀了。
他更希望她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