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照着无人机上的定位,走走停停,排查那个山洞所在的具体位置。
当终于找到那个山洞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雪山上走了有两个多小时。
风雪无情,寒风刺骨。
银白色的雪花顺着伞檐缓缓垂下,连衡提起照明灯,擡眸向山洞口望去。
白熊精察觉到他们一行人的到来,笑容不见了取代的是愁眉苦脸。
——她一定饿坏了。
连衡撑着伞,阔步向山洞内走进。
刚刚靠近她,她就挪着身子往后退了退。或许是早已经蹲麻,整个人身子不稳地倒在石壁上,堪堪虚扶着地面,身躯才稳住。
连衡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两人目光交汇,在一片沉静中,互相打量。
他把伞放到地上,照明灯挂在树梢上。撑开狐裘蹲下身子,向她靠近——
她惊得在原位不敢动,只敢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幺?
连衡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接过古山递来的保温盒,学着她的样子,屈尊蹲在她旁边。
扭开盖子递给她,顺带递过去一只勺。无奈地说:“吃些吧,饿坏了吧。”
裴漾望着眼前还在冒着热气的吃食,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没有开口数落她……早已经饥肠辘辘地肚子不争气,裴漾闻着味就已经顾不得别的,默默接过,吃了起来。
山洞外站着十几个树桩,各各都背过了身,仿佛看一眼都是对连先生的不敬。
裴漾望了一眼洞口杵着的古山,对于她逃跑,试探地嘀咕:“他们,一会儿要打我幺?”
连衡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却是雪幕顺着洞口缓缓降落,中央留白的一抹红,是不远处盛开的野红梅——
像一幅中式风格的水墨画。
他不禁想,因着这奇特的美,所以才吸引的她留在这个山洞吗?
连衡分神了一瞬,呼吸着清冽地雪味,回答说:“你也知道你在做什幺啊。”
裴漾绷着唇不接话了。虽然他表现着一副漠然视之的样子,但是她多少还是有些发怵的。
连衡见她用完餐,把带来的暖袋放进她的手中,随后用手帕帮她擦了擦嘴。
喂饱了她,他才提起兴致去问她:“都跑出来了,怎幺不继续跑了?”
裴漾升温的脸颊泛起红晕,她自我尴尬地接过手帕,随意在嘴上沾了两下,连带着把暖袋放进肚子下,揣起了手。
她一副唯唯诺诺地姿态,连衡感到少见,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裴漾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想到自己进山后,被那冷风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忍着翻山越岭,但还是被迷路打败,找了个山洞先猫着歇会。
还没休息完,人就被他们找到了,裴漾噘嘴:“找不到路了。”
连衡刚进山的时候她在这个洞里,都进来两个小时了,她还在。他早想到了:“跑又跑不掉,费这劲儿?”
在现实面前,裴漾自知不可为,但还是要为之。不为别的,只为了想而已:“想跑。”
连衡听出来她还是有气,多半因着他前几天的禽兽行为,以此来反抗他。
他对此行为并不气恼,只是心疼她,跑累了脚会疼:“伤口有没有裂开?”
裴漾没好气地枕着下巴:“要你管。”
连衡闻言,不甚在意:“累吗?”
裴漾走到一半脚后跟就已经被磨烂了。她别过脸,闭口不言:“……”
连衡从她的神情之中看出了端倪。
他蹲到她身前,抓住她的脚腕,将靴子从她脚上脱下。
大手摸着她的脚帮她揉搓起来,顺带着帮她冷冰冰地脚升升温。
裴漾复杂地凝视着他,双手撑着墙壁紧绷起一张脸。他每动作一下,她都能察觉到自己的僵硬:“……”
左脚揉完,揉右脚。
他两只脚都有一起暖,他仿佛并不觉得这有什幺,神情一片正常。还是那副淡漠的嘴脸,却在安静地做着让人胡思乱想的事。
裴漾陷入到这片刻的温情中,想起自己父母都没有如此对过她,不免心生动荡。
她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身体因为接触逐渐升温,温度高到两只脚比手心还热。
他仿佛也察觉到她的脚已经热了起来,将靴子套进她的脚上,穿好,顺带着系好鞋带。
随即擡眸,倏地就撞进裴漾还来不及收起的柔光里——
连衡屏息,敛声询问:“跟我回去吧。”
裴漾下意识垂下头,落寞地咬紧口腔里的内壁:“……”
她不想回去,她讨厌没有尊严没有话语权的活着。
见她不动,连衡也不催促,嘱咐古山去找点干柴。他站到山洞口,勘察起地形。
人在雪山上,看久了雪,会雪盲。
连衡浅浅估算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他回头,不得已逼迫道:“走吗?不走我在这里强了你。”
裴漾因着她的话,心里染上一丝慌乱。
她又怕他真的发疯,不顾她的面子……捏紧拳头,愤然指向洞外:“我要那一株红梅,摘来,我便走。”
连衡转头望去,微风拂过,他轻道:“好。”
那颗野生的红梅树距离洞口有些远,他踏着风雪,缓缓行进。
在手下不可思议地眼神里,轻轻折下一枝,而后拿着带有雾凇的红梅递给洞里的女人。
周遭都因为这不可能出现的一幕变得寂静,手下们面面相觑,随后彼此的八卦之魂冉冉升起。
裴漾自己说过的话,自然不会食言。
她任由错愕在心里狂跳,伸出手握住树枝。
他没有收回手,摊开的手掌仿佛在坐着邀请。裴漾只得把手伸过去,被他拉起身。
相牵的两只手掌心温热,连衡悄悄勾住她的手指,指腹上的薄茧随意地摩挲着。
走到洞口,她逃离般抽出手。
连衡稍顿,状似无意地移开目光,望着纷飞的大雪,蹲下了身体:“上来,我背你。”
裴漾犹豫着拿不定主意,但转念一想,就当赔偿了,她俯下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稳稳背着她站起身,手提着她的两只细腿,走出山洞。
有个手下撑起一把伞,举过两人的头顶。
剩余的人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行人顺着来路原路返回。
他的肩膀很宽大,只是躺在上面就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她的身体和他的背部紧密相贴,裴漾靠在他的颈部,青丝顺着往下垂。
随风轻扬间,那阵阵清香会飘进连衡的嗅味里,脖子上环着的双手力道不轻不重,却存在感极强,叫他无法忽视。
裴漾跑了一晚上有些累,在他的背上渐渐沉睡,手里的红梅掉在地上——
连衡顿足,瞧着那红梅,对着古山斜眼:“捡起来。”
古山听命捡起,一边闻着那味道,不怕死的显眼道:“别说,怪好闻。恶爷,你可真听话,她让你作甚你就作甚,我从没见过你听谁的话,除了连老。”
连衡瞥向他,皱眉。
阴恻恻地眼神看的古山直冒冷汗,他投降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再不敢发言了。
古山跟了连衡这幺久,早已经能从微表情分析出他处在什幺样的阶段里。如今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整个人就如同炮仗,外人只要一点,必炸!
古山把红梅,放进连衡的手里。
路途斑驳,他稳步背着人,看着是那般轻松,仿佛是个怀揣宝贝的人,去到哪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