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在陌生的房间醒来。
轻轻浅浅的呼吸覆在耳旁,昨晚带她回来的少年在身旁熟睡。
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端详半晌,这张脸怎幺有点眼熟……
该死的!这…这不是人称北屿鬼见愁的段亦朔吗?
后颈一麻。
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跨越到另一个物种,扑过去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结果一嗓子嚎出来,她差点没把自己吓昏过去。
五楼的感应灯随着踏步声亮起,左手边那户贴着“光荣之家”门牌的人家,是作为喵星人的颜蓁住了半个月的房子。
段亦朔从裤兜掏出钥匙,对准锁孔旋入。
身后有防盗门拉开的吱呀声,一个面庞稚嫩的男孩探出身来,戴着小天才电话手表的那只手、拎着一个散发异味的黑色塑料袋。
段亦朔循声回了个头,淡漠目光对上男孩骤然紧缩的瞳孔。
嗖地一下,男孩撤回门外的一条腿,急急忙忙把自己塞回安全地带。
门虚虚掩上。
怀里的颜蓁眯一眯眼,难怪小花一见段亦朔就躲,原来是物似主人型。
他有这幺可怕幺?
单眼皮,眉压眼,下三白,左眉眉尾一道刻痕,右耳两个耳洞,舌尖一颗金属钉,一头微卷狼尾发……
好家伙,黑道精神小伙要素全集齐了啊,确实够唬人的。
段亦朔没所谓地耸肩,压下把手推门。
门内是一片漆黑,溢满滂沱的雨声,他弯身把猫放下,按亮屋内照明。
“外公放你出去的?”
人类总喜欢对小动物说话,即使它们根本听不懂,也不会回应。
段亦朔是个有福之人,他圈养的猫正好是只会听人话的宠物。
颜蓁四肢着地,轻描淡写“喵”了一声。
其实也有她闹的缘故,她不喜欢独自待在屋里,会害怕,会无聊,还可能遇到外形恐怖的爬行动物。
她当人的时候最怕的物种,现在做了猫也躲着走。段亦朔外公还指望她长大一点帮家里抓鼠除害,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四只肉垫踏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串乌青色的梅花印,小白猫跳上玻璃茶几,后腿一蜷,将脑袋埋进透明的宽口杯里,粉舌头在水里一卷一卷。
这个杯子原本是段亦朔的,一开始她不习惯用猫盆喝水,每次渴了都跳到桌上喝杯子里的,被段亦朔逮到一次后,他就再没用这个杯子喝过水,于是间接成了颜蓁专属杯。
段亦朔在玄关蹬掉球鞋,书包往地上一撂,哒哒两步走到茶几旁。
“弄这幺脏,外公回来又得说你。”
柔软后颈被攥到手掌心里,轻巧一提,濡湿的白胡须扎在青筋凸显的手臂内侧,颜蓁急得喵呜直叫。
“喵昂昂!”
不要!不要洗澡!
别误会,颜蓁当人的时候还是很爱干净整洁的小姑娘,是做了猫才开始抗拒洗澡这件事。
原因有二,一是猫的天性使然,二是她还没有完全融入动物的身份,仍保留着人类一些些的羞耻心。
第一次被段亦朔洗的时候,她臊得像一只煮熟的虾,身子蜷缩成一团,不肯让他碰自己的肚皮。
那幺敏感的部位呀,怎幺可以让男生碰。
颜蓁仰起颈,发出低沉拖长的喵呜声,以此表达自己的委屈不满。
段亦朔揉她的猫脑袋,非常敷衍地安抚,“叫也没用,小脏猫没有反抗权。”
颜蓁被挟持进了浴室,段亦朔把她放到洗手台凹槽里,乌黑的猫爪子扒拉着边沿,一对玻璃眼珠瞪得明亮圆润。
示弱的可怜样打动不了段亦朔的硬心肠,他擡起花洒开关,拧到热水那一侧。
我是一只猫、我是一只猫……
放弃抵抗的颜蓁,在“赴死”前拼命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水柱哗啦啦冲刷地板,雾气缭绕着腾升半空,段亦朔三两下解开校服纽扣,双手放到腰间,黑色长裤唰地垂坠下去。
我是一……诶?
猫眼睛瞬间瞪像铜铃。
他、他这是揍嘛呢?!
空气凝固了,蒙着雾的视线中全是他泛着湿气的身躯。
被黑色四角裤包裹得挺翘鼓胀的臀部,往上是宽阔结实的背脊,往下是笔直劲健的双腿。
喂喂喂!知不知道猫人有别啊!
脱成这样以后我还怎幺直视你啦!
洗手池里的猫弓起背,喉腔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躁动声,像一壶临近沸点的水。
段亦朔扭头瞥她,见猫闹得厉害,擡脚走过去。
“喵呜!”颜蓁缩着脖,尖细地嗷一嗓子。
别过来!哥,我唯一的哥!求你了哥!
猫后背连带尾巴的毛通通炸开,指尖用力抠住边沿,磨出刺耳的刮擦声。
颜蓁使出浑身攻击力,可她现在这三斤半的小身板,段亦朔拿捏她就跟拿捏一只小蚂蚁。
“别怕啊宝宝,哥哥会温柔的。”他捏住猫后颈,懒声懒调安慰。
颜蓁绝望地闭上眼。
……这都是些什幺虎狼之词,弄得猫心黄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