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先生,我家里临时有点事,要回去一趟,可能两三天的样子。】
薄晋琛点开小珺发来的消息时,她人已经坐上去往老家的动车,全身失重地靠在椅背上,度过了这一生最难熬的十个小时。
抵达目的地已是清晨,车站内空空荡荡只有下车的乘客一窝蜂涌出站外。小珺背着一只背包,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穿着藏蓝色工装的蒋父,“安安!这边!”
她小跑过去,开口声音竟带着哭腔,“真的醒了?”
“真醒了!你嬢嬢在医院陪他,就是现在还说不出话,医生说昏迷太久这个眼耳鼻喉都跟机器一样,要适应适应才好开机。”
小珺知道昏迷四个月醒来不能对患者抱太高希望,他不能说话也并不是蒋父说的那样适应了就好,深度昏迷四个月,醒过来也会有后遗症,失语、偏瘫,甚至智力下降,这些小珺都查过资料。
她坐上蒋父的电瓶车,赶往医院。
情况和她想得差不多,蒋南苏醒就真的只是醒过来而已,睁眼看着发霉的天花板,周围站了医护人员,还有喜极而泣的蒋母。
蒋母看到小珺来了,连忙过来拉她,“小南,小南你看看是哪个来了,是安安,安安回来了。”
小珺挤到床边,看到了消瘦的蒋南,和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她声音都在抖,“蒋南,是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听到我声音就眨眨眼,好不好?”
所有人都盼着蒋南眨眼,可是他无动于衷,医生其实也早就下了定论,他只是从深度昏迷的状态转轻了而已,还是没有自主意识。
“蒋南,你眨眨眼,好不好?”小珺扶着床沿蹲下去,手掌包裹他面庞。
蒋南仍旧没有眨眼,他还是不能完全控制眼部肌肉,但他有意识,他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浸润了小珺的指尖。
“小南哭了,小南听得见——”蒋母身体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医生点头说道:“他能听见,有反应,可能他在昏迷期间就恢复了意识,只是今天才睁开眼睛。是好兆头,起码说明他大脑是活跃的。”
小珺心里好高兴,掀开一点被子,握住蒋南枯瘦的手,轻声说:“我在,我在…我陪着你,你慢慢来,不要心急,一点点恢复,我等你…”
她来时就没有买返程票,当晚回了一趟家,妈妈喝醉了,看她回来非要给她下碗面条,小珺说蒋南醒了,她妈笑了笑。
“蒋家那个康复了也是残废,你聪明就在读书时候找个,嫁出去莫回来,也莫要管我,想不通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做啥子,反正你别想和他在一起了,等他再好点就提分手,也算仁至义尽。快吃,别坨了。”
小珺低头吃面,没有说话。
“吃完洗碗哈,我去打麻将了。”
小珺在老家待了四天,白天坐一小时公车到医院陪蒋南,晚上回家睡觉。蒋南状态好得很快,两手已经可以抓握,也可以自主眨眼,要或不要、是或不是都能通过眨眼表达。
第五天的时候他主动握住了小珺搭在床沿的手,小珺弯腰亲亲他的额头,和他脸贴脸蹭蹭。蒋父蒋母刚好拎着饭盒进来,轻轻叫上小珺,带她到医院食堂吃饭。
“这个大排好吃。”蒋母打了餐,几乎把所有荤菜都挑到了小珺碗里,“还有我刚买的抄手,医院边上这家很好吃,以后就吃不到咯。安安你请了好多天假?”
小珺愣了一下,“一星期。”
“那这就要到了,你放心回去上学,我们陪小南做康复,你安安心心的不要来回跑。”
“我休学了。”小珺戳戳饭粒,“我已经办好休学了,实在没办法正常上课,影响成绩还不如休学,明年再读。我后天回去整理一下就回来。”
两个老人哪里晓得休学是什幺意思,还以为她退学不读了,刚要问就听她说影响成绩不如明年再读,这才点点头,“哦哦,这个没影响是不是?那你自己决定,我们不懂,不敢乱给你提建议。”
“没影响,就是推迟到明年毕业。”
“好,好。”吃了几口饭,蒋父突然想起来,“那后天我跟你一起回,薄先生那里我还没有亲口感谢,小南醒了肯定要告诉人家,要不是他,我们家哪里撑得过来。”
小珺就知道蒋父会这样说,“不用,薄先生很忙,一个月三万对他来说真不算什幺,人家时间都比见我们一面金贵,信我都请同学转交了,他看过就知道我们心意了。”
“那不行,起码让人家知道我们人穷志不穷,受了人家恩惠就要知恩图报。”
蒋母推推蒋父,“你别为难小珺,小珺也是拜托了同学,她同学都是高材生,家里又有钱,眼界和心眼都不窄,人家叔叔搞企业哪里有时间见你?你要谢就谢安安,没有安安哪里拉得到这些捐款?”
“是,要谢安安,安安是自家人,肯定不委屈了安安,那我不是在说单独谢谢薄先生。”
小珺笑了笑,“不用谢我,也不用专程去谢薄先生,薄先生真的没有时间,他是国内外两边跑的,我同学都不一定知道他现在在哪边。”
一个月三万,不过是富人汤匙漏下的一滴香油,蒋父也怕打扰人家,“那好,那安安你这次回去问问你同学,看薄先生愿不愿意见我们一家,我是真想好好感谢人家。”
小珺答应了两声,手机响起来,她以接电话为借口起身,走到食堂外。
电话是薄晋琛打来的。
听筒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他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时间宝贵,直奔主题,“今晚想见你,晚点发你房号。”
“…我还在老家,家里出了点事,小事。”小珺顿了顿,“薄先生,回去我会找你的,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幺?”
“回去说吧,电话不方便。”
她想把九万退还回去,做完这个月就结束和他的性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