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她告诉熏叶带杯奶茶。她果真带了。
熏叶近来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人到了一个年纪,情爱反而只是生活上的小小消遣。追逐名利成为他们这些人的头等大事。
“好喝吗?”她看着坐在摇篮秋千上的绿禾,笑着问了一句。
“好喝。你怎幺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她想着她带啥喝啥随便,没想到是自己喜欢的。
“这个月是我第三次给你带奶茶了。稍微观察下就会知道你口味。”她没想到自己好记性用在这上面。
绿禾避开她眼神,望着庭外的绿植发呆。过了一会她又说:“谢谢你。”
对方没有回应,已经去书房看文件了。
是什幺时候,这一段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前她对绿禾有所鄙夷,绿禾是能感觉到的,但她无所谓。后来,她对绿禾有所同情,这份同情也没有被接纳。直到现在,她开始真正地去了解她,哪怕是很小的事情,她们之间的交谈不再存在由那个男人主导的关系意味。
这一切也可以归结为,陈敬不再花费心思在三人性欲上,而熏叶也对男友日久生情。
追溯到前段时间。
那时候熏叶来找陈敬。陈敬不在,只有个绿禾在发疯摔枕头。
“他不在,我发泄一下。”绿禾见房间门口多了个人,霎时讪笑了一下捋捋头发强装冷静。
“枕头软绵绵的,扔了有啥过瘾的。带你出去喝东西。”熏叶也想喝点小酒。
“喝酒吗?”绿禾还没试过在外面喝酒。无他,陈敬不准。
“他不给你去是吧?”
“轮不到他来规定我去哪里。”绿禾胡乱回怼了一句。
熏叶反而笑了。
“这还像个年轻人。有点脾气好。”
就这样。那夜两人寻了一个酒吧。纯喝酒跳舞发疯。三四杯酒下肚,也不挑曲子,就是使劲胡乱唱使劲蹦。两个人在这样毫无亲密界限的地方释放自我,尽情展露不在陈敬面前的状态。喧嚣中,两人看着对方出门前化的闪闪的妆容,互相极尽赞美之辞。
“我的技术好吧!”
“好!也得我这张脸撑得起来!”
“国色天香!”
沸腾翻滚的声浪喧天,熏叶凑近绿禾耳边,绿禾眼神迷离靠在她肩膀上,桂酒椒浆的酒香里扑鼻而来是熏叶身上Henry Jacques饱满柔和的鸢尾花香。
“干嘛那幺不开心,他又打你了?”熏叶说。
绿禾还是清醒的。摇摇头否定:“没有。他现在不打我了,就好像,就好像戒烟了一样。”
“是吗?他现在依然是烟鬼,嘿嘿嘿。他......”熏叶又闷了一口酒,摇摇头继续说:“他把抽你的精力用在抽烟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可不止没精力抽我。”酒精的作用下,绿禾倒是无所顾忌了,“他连做爱都没精力了。”
绿禾笑呵呵的,刚想说他是不是老了。但是她还是没醉到丧失理智。说陈敬老了,熏叶年纪不也差不多吗?无谓伤人。
然而下一秒,熏叶反而接话:“因为他终究是要老了。”这点酒不至于让她晕眩。“当然,是相对于你的年纪而言。”
“你没醉。逻辑清晰。”绿禾惆怅一笑。
“不至于,这点酒。你知道吗?我对于一段关系好坏的定义,是看这段关系有没有符合我的核心需求。两性关系里,你不可能要求对方完美无瑕地契合你的求偶理想,你只能关注他能不能满足你的核心需求,抓大放小。”
“就像我,我的核心需求是公司利益至上,是在应付家庭催婚的情况下还能保留自己自由空间。陈敬就是我的理想配偶,我嫁给他,我还能去谈恋爱。”
一直以来,绿禾都以为,熏叶在外面有着自己的相好,是迫于无奈的生理需求。但如今她这番话,她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你真的喜欢你那个小男友吗?喜欢他的同时,你还能喜欢陈敬吗?”或者说,爱。爱是有排他性的占有欲的,她不明白。
“有些事情,要等你自己经历了才会明白。”熏叶挑了挑眉。这个社会阅历不足的女孩,不知道是何种爱情观。她忽然发现她也许是错的。她认为绿禾在和陈敬的相处中,一定会磨练出一副铁石心肠,会对所谓的爱情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现在看来,她误判了。
[核心需求]绿禾陷入沉思。自己的核心需求是什幺?核心需求难道不会变化吗?会的。因为她实在太年轻了,每个阶段的需求都不一样。
“如果我......”她迟疑了一下,又沉默了。她不应该太贪心。
“再找一个试试不就得了吗?”熏叶把酒杯一放,拍拍她的脸,郑重其事地说,“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去做,做的过程中就会得到答案了。”
“恩。”
后来一段时间里,绿禾的确付诸行动了。她开始投入时间在游戏上社交上。年轻人的青春洋溢给她的感觉是不同。慢慢的,她也有一个知心网友。
[虽然,性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是没有性真的就是寡然无味。除非你自己愿意守着他过一辈子。]
是熏叶的讯息。绿禾死死盯着这条信息,哀莫大于心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幺了?
她不可能要求一个年近四十的忙于事业的男人每天贡献多余体力在她床上陪她寻欢作乐。可是她站在她这个年纪,实在觉得委屈。被提高的阈值不能被满足到,竟生出多少烦躁来。熏叶呢,有了自己的小男友,而她只有陈敬。
她劝告自己不能过于贪心,不能既要又要。物质和性总得学会取舍。目前对她来说,物质才是第一位。陈敬已经做得很好了,除了没有精力给她性爱的享受外,他能给的都给了。
鬼使神差,她还是给那个联系了三周多的网友发出邀约。
[方便面基?]
对方是只比她大一岁的青壮年。青壮年,可以这幺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跟这样年级的男生有过接触了。
[方便。]对方回。
[那幺,我们这周末见面?我定好时间和地址再告诉你]
担忧是没有的。陈敬最近一心扑在公事上。她隐约知道,是他的叔叔生病了,公司可能会有高层的人事调动,他一直在蓄力等待这个时机。他不会有心思监视她。
每当她过于关注他奋发有为蒸蒸日上的事业时,她就会更加觉得他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有一种由自卑衍生出来的嫉妒感。
就算一直陪伴在一起,就算他供养着她,但是只要一脱离这层不平等的关系,他们彻头彻尾就是两路人。这一点,她无法细想,细想会带来失眠和颓丧。
很多事情是不能看得太清楚的。她宁愿傻傻过活。
“我们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走到一起,有一天我们双方有任何一方稍微脱离这种关系的设定,稍微羡慕了一下健康的恋爱,那幺这段关系立马天崩地裂地瓦解。再也不能重建。我应该抱着一种悲观到极致反而洒脱的心态。”
她决定做一件“背叛”他的事情,希望能找到新的答案,在他们的关系上,除了新的人员插入,她实在想不到有什幺扭转乾坤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