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许嘉泽见完面后,宋纤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两小时才勉强睡着,中间她还把藏在书柜里的相册翻出来,就着月光翻看,小小地流了会儿泪,但又并不是完全出于悲伤。
无论如何,情绪波动导致她第二天醒得极晚。
时针指向10时,宋纤才睁开发肿的眼,起身拉开窗帘。正巧,她看到了从她家房子后面路过的许嘉泽。
许嘉泽向来保持着良好的运动习惯。他一身漂亮紧实的肌肉平时裹在西装里,只能露出英俊的脸,还勉强称得上温文尔雅。
眼下刚跑完步回来的他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健壮却不至于夸张的高大身材一览无余,散发出一种原始的肉体魅力。
宋纤托着腮默默欣赏了一会儿,突然联想到一个问题——许嘉泽会跟谁上床吗?
至少不可能是云笙。
她觉得那个为人帅气果决的姐姐并不会给许嘉泽这个机会,但她也不相信许嘉泽毫无经验。
二十八岁的男人怎幺可能还是处。
以他的外形多的是男男女女扑上来,单身身份偶尔想要放纵一二根本算不上过分。就连宋纤自己都干过这种事。
但一想到许嘉泽会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气闷。
凭什幺.......
“小纤。”
他擡头时,终于发现了她,冲楼上的她招了招手。
她小幅度地懒懒挥手,作为回复。
许嘉泽以为她还在起床气,笑了笑没在意,跑回自家洗澡去了。
中午时分,宋纤一家在许嘉泽家吃的饭,算是庆祝许嘉泽回来。
桌上,她听长辈们聊天的意思,许嘉泽这次才算真正回了家,过两天就要去他爸的公司里上班了。
从电子游戏到数控机床,宋纤心想这跨度也真够大的。
想必长辈们的高谈阔论,许嘉泽表现得尤为沉默。直到他妈随口来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可以考虑相亲了。
听到这话,宋纤的心漏跳了一拍,倏的紧张起来,连忙瞄向他脸。
“不用,妈。我暂时还不考虑这个。”他平静地回绝。
“就见见面聊聊天,你不认识怎幺知道.......”
“我没心情。”他打断她话。
宋纤她爸一见气氛不对,马上跟着劝道,“哎呀哎呀,嘉泽这幺优秀,姐你怕什幺。他可比我家妹妹省心多了,你看小纤现在都跟小孩儿似的,半点不懂事。”
“小纤可比他听话多了。”
许嘉泽的妈妈灰心丧气地嘟囔了句,没继续说下去,马上又换了个与许嘉泽无关的话题聊着。
饭后,长辈们转移到客厅继续聊天。
许嘉泽让宋纤等他一会儿,然后回自己房间取了两大袋东西出来,包装看着色彩缤纷。
“上次参加游戏展会,旁边的场馆正在搞咖啡博览会,我也不懂,听两个巴西人给我推荐的。”
宋纤有点惊喜,“谢谢,我认识这个牌子。”
她开的餐厅也供应手冲咖啡,纯属于个人爱好。
“但这也太多了。”她笑道,“你这是给我店里进货呢。”
“你知道我不喝这个。”许嘉泽耸耸肩,“想的是多总比少好。”
他思索两秒,重新把袋子抱进自己怀里,“没关系,我现在亲自送到你家去,这服务够到位了吧。”
“那也行。”
宋纤更愿意跟他单独相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长辈们习惯了他们关系这幺好,根本不在意他们在做什幺,只是许嘉泽妈妈看到他这样,忍不住说了句,“你搬不动就喊管家,别逞强。”
“——知道了,妈。”他无奈道,“我就想锻炼身体,中午吃多了。”
他转回头,和宋纤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四个大人里,许嘉泽妈妈永远是最操心的那一个,而他爸爸则是最严厉的那一个,不像宋纤的妈妈爸爸那幺随性开明。
但很奇怪的是,他们四个人关系又那幺好,宋纤妈妈说这是因为朋友也是需要个性互补。
他们俩出来以后,双手空空的宋纤无聊到伸了个懒腰。
“刚吃完饭,别伸懒腰。”许嘉泽提醒道。
“........”宋纤无语,“哼哼,你还嫌阿姨啰嗦。”
许嘉泽悻悻,“对胃不好。”
宋纤收回手,心里还在想刚才一直记挂的问题,不自觉就问出口,“嘉泽哥,你以后真的会去相亲吗?”
“不一定吧。”许嘉泽回答得摸棱两可,“怎幺,你也想笑话我?”
“不是......”宋纤费力地想怎幺表达,“我就是觉得,相亲这事儿吧,特老土,不像你会做的事。”
许嘉泽笑道,“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还算年轻人,那真谢谢你了。”
“你本来也不老。”她闷闷道,伸出手掌打开门锁。
“那你呢。”许嘉泽反问,“玩得开心吗?除了昨晚那个,还有没有人欺负过你。”
“没人敢欺负我。昨天那个只是个意外。”宋纤严正申明。
许嘉泽没有说他绝对不会相亲,她心里憋着口气,忍不住刻意补充了句,“反正我还没玩够呢。”
“是是是。”许嘉泽应道,“咖啡我放储物间?”
“好。”
他走过去将咖啡整齐堆放好,拍了拍手,走出来对她说,“大小姐你呀玩得开心就好,但交往前再多了解下不是坏事。”
“但你谈的恋爱没我的零头多,也能跟我分享经验?”
“我不是这意思……”
许嘉泽习惯性手擡起,又怕手上有灰脏了她头发,便放了下来。
宋纤的揶揄透露出一丝别扭,他马上反省起自己是否真的过于啰嗦,但还忍不住补充,“有什幺不开心的找我,我尽力解决,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
最后四个字被他略微加重,宋纤明白他表达的意思,心头突然揪紧。
她胡乱嗯了声,“我要去找朋友玩啦,谢谢你的送咖啡服务。”
“什幺……”许嘉泽差点问出口,马上止住,“好,那我回去了。”
“拜拜。”
她挥挥手,目送许嘉泽离开。
门被关上时,她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舒出一口长长的气。
许嘉泽说的注意安全时,她想起她第一次跟人上床的经历了。
对方是跟许嘉泽要好的大学学弟,太久没见她都快记不得那个人的长相,只记得脸很漂亮,气质偏阴郁。
她和那人并没有达成恋爱关系,所以没等他醒来她就背上书包离开,可没想到酒店门口,停着许嘉泽的车。
对上他的脸时,她惊得打了个冷战。
然后他按下窗示意她上车。
其实宋纤对那天印象最深的是那天清晨的雾很大,许嘉泽开车开得很慢,她在车上吃完他带的包子和豆浆。
“……措施都做了吧,我是说全程。”
许嘉泽捏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语气透出不熟练的尴尬。
“嗯。”
宋纤耳朵通红地应了下。
车内陷入僵硬的沉默当中。
许嘉泽踌躇再三,开口道,“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喜欢他。其实高中生谈恋爱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叔叔阿姨,但你要保护好自己,也别影响学习。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宋纤沉默了几秒,“假如欺负我的另有其人呢?”
“谁?”
许嘉泽拼命回忆,“你们班上,还是说他周围的人?”
“他周围的人。”她忍不住说实话。
“啧,原来你知道他之前被一个女生纠缠过……她难道还敢找你?这种的确不省心,要是不行,以后再换个男生谈好不好,咱们换个干净的。”
明明很难过,宋纤却被他那句干净的逗笑了。
“好。”她眉眼弯弯,重复他的话,“找个干净的。”
许嘉泽看她又笑起来,心才放下来,顺着她说,“对啊,干净的没病。”
他说完马上反思自己是否过于直白,但宋纤这幺早就跟人发生关系已经够让他头疼,还不如让她明白清楚这些道理。
“心也要干干净净。”宋纤检索起自己的心酸,给自己许愿,“我要找一个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男生,他的世界里不能再有第二个人一丁点相关的东西。”
“很对。”许嘉泽表示赞同,“其他也不能差,只有这种人才配得上我们小纤公主。敖辉这小子还差得远。”
小纤公主这个称呼太羞耻了,她上初中就不喜欢家里人这幺叫她了。
她闷闷道,非要说反话,“其实敖辉也还行。”
许嘉泽对她这种滤镜开到满格的赞美,有时也会让她感到无力。
虽然那时候的她无法描述清楚这种感觉,直到长大她才明白,自己的难过是她发觉,许嘉泽认为她的千般好,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他亲手救下来的生命。
“那你觉得好也好。”
许嘉泽不知道是看了多少周围青春期少年叛逆的例子,一律小心翼翼地顺着她,还要佯装开明自然。
也就是这幺多的关心了。
他所能给她的就是关心,不掺杂一点情愫。
一直在心底默默等待他回来的宋纤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快支撑不住。
如果一遇到许嘉泽就有可能遭遇不安、心酸甚至是需要掩饰的辛酸,她甚至都想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