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将要结束,陈妤苗替旁边提早离场的学妹们收拾好相机,待会得按要求帮忙还到辅导员那儿。
学妹们赶着团建,她又没脾气耳根子软,几个小姑娘撒娇磨她两句就答应了。
她拿着相机往前走,台上的主持人发表结束感言是要拍大合照的。
按了两下快门,然后在严炘说话时颇有私心地把镜头拉近了些,可惜她实在没什幺技术,拍的不是模糊,就是定格在闭眼瞬间。
明明长相那幺完美无瑕的人,在她的镜头里啥也不是。
或许是舞台灯光的问题,光直直地打在脸上,很难拍出好看的,她想,得换个位置。
陈妤苗不会拍照也不是一两天了。
从第一张死亡角度的照片开始,严炘手把手教了她很多次,陈妤苗从小到大学什幺都能上手,唯独和摄影有壁,恋爱整整六年,手机相册里没有存下一张亲手拍的女友本人好看的照片。
或许这也是和严炘注定走向分手的原因之一:严炘的美商很高,不喜欢丑陋的照片,陈妤苗偏偏一次也拍不好;严炘的仪式感很强,需要一个能记住生活中每个细节和重要时刻伴侣,陈妤苗也不是这种人,她大多数时候忙着自己的生活,泡在实验室里,精心准备的纪念日,在聚少离多的环境下更像是某种华丽的敷衍。
陈妤苗后来网络的某个角落看到有人发表评论:“你拍不出对象好看的照片是因为不够爱ta”,她盯着那句话心虚地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最后鬼使神差地截屏保存了下来。
就跟有人能让她分享这句话似的。
严炘不需要看提词器,她向来对自己出席公众场合的要求格外高,甚至连别人的台词基本都能记下来。她在台上气定神闲,一擡眼就看到了在前两排乱窜的人影,背着书包行动不便,好几次笨拙地举起相机又放下。
举起话筒,说着早已烂熟于心的串词。
她知道陈妤苗的目光与镜头频频在自己身上停留。
恍然间还以为停留在没有分手的岁月里。
然而类似昏黄夕日的时间错觉很快就被取代了——她永远记得陈妤苗离开的那个早上,她忽然卷起被子缩到床角,没头没尾地说:
“明天不来了。”
严炘没听清,她昨晚有些太累了,翻了个↑想继续睡。
陈妤苗起床,和往常一样盘好头发,然后俯身凑到她眼前:
“严炘,我明天不来了。”
严炘的脸埋在凌乱的被子里,她以为陈妤苗明天是有了别的安排,于是懒懒地嗯了声。
陈妤苗的指尖替她撩开遮挡视线的长发,让床上睡意朦胧的人和自己视线对上,就像昨晚温存时她所做的那样。
“之后我就不来找你了。”
严炘从床上坐起来,只看到陈妤苗带上门离开的背影。
“你多保重。”
陈妤苗头也不回地走了,自此之后当真如她所言,再没出现过。
凭什幺呢?
是对方先提的分手,没必要为一个决定离开的人念念不忘。
严炘释怀地露出一个微笑,完美融入女主持的基本仪态里,没有人发觉有什幺不对。
唯有陈妤苗的镜头定格到了。
她拍出了一张严炘最好看的照片。
于是她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句试图回怼、又无言以对、最后截图保存的网友金句。
明明自己现在已经彻底不爱严炘了,拍出来的照片却能够好看了,为什幺呢?
后来她去找那个账号的主人,发现对方早已注销了社交平台,唯有漫天飞舞的营销号在转载这个“金句”。
她持续多年的疑惑没有人可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