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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还旖旎的院落骤然冷清下来,清风吹过,搅动一片花叶翻腾,阿广拢拢衣襟,忽而睁大双眼,就见一丛开的正盛的荼靡花枝之间,走来一人,宽肩窄腰,衣衫亦如从前明艳。

那人名字,不觉就在嘴边喃喃。

“孙策。”

她听见自己说。

“果真是你。”那人目光不意掠过她半掩的衣襟和沾着浊液的小腿,愣了愣,又将脸别过,半晌说道:“那日我一直在等,你没有来。”

“我非故意失约…”

那人无声苦笑,摆摆手出言打断:“黄盖伯伯说我遇见山中精怪,吕蒙说,是我白日做梦,我呢,只有笑自己傻。”

他身形遮住日光,投来一片阴影,半落在阿广身上。

“仲谋是我的弟弟,你在这里,应当会过得很好。”孙策仰面,午后的阳光刺的他眼睛发酸,擡手折下了一枝开在高处的荼靡,仍是背着身子,将花枝递进朱窗,“我只是想说,那日的约定还做数,若你不喜欢这里,随便天涯海角,什幺地方我都带你去得。”

“我…”阿广欲说什幺,却一时哽住,那枝荼靡花开的正艳时候,因握着花枝的手微微颤抖,单薄的粉色花片也随着回旋飘落。

“大哥,你回来了。”熟悉的少年嗓音将二人从互峙中拉回,靴声踏踏,似是急着赶来,顺手将窗扉合上,仍是乖巧笑道:“刚从母亲哪里过来,大哥,我已成婚了。”

孙策点点头,脚下却不动。

“大哥,她是我的妻子。”少年眼中已没了笑意,只有嘴角向上翘着。

“我知道,我先已认识她。”

少年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呢?”

孙策也笑了,“也没什幺,不过有句话要问她,问完了,何去何留,自然清楚了。”说着转向窗前就欲开口。

“不许不许,不许问!”少年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跳起来,蛮横的推着孙策走出院子,不知做了什幺,直到夜很晚了才回来。

他饮了酒,虽特意梳洗过,拥衾共眠时还是微微闻得到。

“姐姐,抱抱我吧,我好冷啊。”

阿广默然失笑,五月榴花时节,哪里会冷,心里这样想着,手臂还是熟稔的伸出,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就钻臂弯,四肢缠上来,面颊贴在胸前,呼出的热气一拂一拂,像羽毛瘙痒。

“姐姐”他说,“兄长哪里都比我好,就连遇到你,也比我更早。”

“我不忍心让你委屈,也不想惹你为难,你和他怎样都可以,只是,只是别抛下我,别不爱我…”

“说什幺傻话?”阿广把手指插入他顺滑的发丝,梳了几梳,柔声道:“仲谋,你醉了,睡吧。”

少年小声道:“我不敢让他当面问出来,只是怕他带走你,他的世界很大,我从小体弱,只能囿于庭院,就连欢爱时,也不能让你畅快,你若也爱他…万幸他是兄长,如果是别人,我舍不得的…”喃喃着,声音渐小,眼角还挂着泪,终于睡了。

阿广替他擦擦,只当做醉话,回想白日孙策说的天涯海角之约,又想到从小住在广陵,深深宅院中有阴凉天井,池塘游鱼,爹爹,娘亲,哥哥,如果可以无忧无虑的选择,那她想回到小时候,那时亲人都还活着,一切都还可能…

砌蛩喳喳,透过窗纱,浩瀚银河依稀可辨,也许,在银河的那一边,也有一个阿广,此时正和亲人赏月,也或许,她有了很多朋友,热热闹闹,欢聚一堂…

这样想着,不知何时,阿广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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