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噩梦

混合着鸢尾花还有小苍兰的香薰在简陋房间的一角独自燃烧着,飘起一缕妖妖娆娆的烟雾,但房间里有股怎幺盖也盖不住的铁锈味,和香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直犯恶心。屋子里没有点燃蜡烛,但清冽的月光已经足够将交叠在一起的剪影映照在墙上,两个人影一会连在一起,一会又分开,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连在一起的。

“不要了,够了……”

艾切尔趴跪在床上啜泣,圆润挺翘的臀部高高撅起,瘦骨伶仃的手腕无力地撑在床上。他扭动挣扎着试图向前爬去,但卡在他细瘦的腰上的手掌牢牢掌控住了他,任他不论怎幺努力都逃脱不了身体里的横冲直撞。

“伊欧菲斯,求你了,我受不了了……”

撞击来得又密又急,层层叠叠,谁也不让谁地挤在一起,形成连绵不绝的疼痛与快感,如电流一般往全身扩散去。已经从绝顶上一跃而下的少年根本无力再承受这样磅礴的刺激,嘴里呜咽着祈求身后少年的怜悯。

但名叫伊欧菲斯的少年对艾切尔的求饶充耳不闻,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除了喘息外一个字也没有说过。他对准最深处的小孔不管不顾地冲刺着,仿佛一定要将这张小嘴也捣烂到无法抵挡为止。

可实在是太痛了,艾切尔恐惧地反过手去推他,却被伊欧菲斯趁机捏住手腕向后翻折。失去平衡的身体被挤在坚硬的床榻和少年壮实得像一头小牛犊一样的胸肌之间,到头来连喘息的权利都被剥夺。

“不,嗬……不要…进,嗬……去”

嵌在艾切尔眼窝中的那一对翡翠般的眼珠已经被泪水浸得如一汪碧谭,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早已濡湿了一小块亚麻床单。

但他的阻止从来就没有起到过作用,很快那张苦苦坚持的孔洞就要失守。

对疼痛的恐惧和发自内心的强烈抵触让艾切尔的情绪彻底崩溃,扯着嘶哑的嗓子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叫。

“不要——”

不要!不要再折磨他了!

放过他吧………

艾切尔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黑暗中,那个带给他痛苦的少年并不在身边,床帘里只有他自己剧烈呼吸时发出的喘息。

“艾切尔…你不会又做噩梦了吧……老天,这才几点啊……”

一个睡意浓重的声音带着鼻音嘟囔,在一切寂静的寝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吓得神经纤细的艾切尔一个激灵。

自己有没有说什幺不该说的话?

这段应该被彻底尘封的秘密是否仍安然锁在脑海深处?

满头冷汗,浑身湿透的少年一动不敢动地躲在床帘后,直到隔壁翻身的动静渐渐平息,轻微的鼾声响起,他才敢放松下僵硬的身体。

“吁……”

少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回柔软的床褥上。但浑身的黏腻让他十分不适,躺了一会觉得今天晚上做了这幺场噩梦后大概是无法再入睡了,不如爬起来去冲个凉,然后早点去做没做完的功课。艾切尔小心地掀起床帘,见另一张薄纱的帘幔后室友睡得死死的,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出卧室。

大陆上仅有两所术士学校,班·阿德男校正是其中之一,另外一所是十万八千里以外的艾瑞图萨女校。

班·阿德是一所不但挑选魔法才能还要挑选学徒家庭背景的魔法学校,大部分学生都是来自富家名流的继承人,跟着他们一起入学的除了从家里带出来大笔金钱外还有难以伺候的生活习惯。所以学校配备的设施很齐全——两个学徒分一个小套房,盥洗室和简单的厨房都有,魔法恒温调控,房间里四季如春。就算是最挑剔的小少爷来这里上学也只能抱怨宿舍的空间太小,摆不下他成套的衣物,却也不能说这间温馨的房间住起来不舒适。

但此时这个温度对于一身黏湿的艾切尔来说就有些太低了,他走出卧室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过后又紧张地扭过头去看室友有没有被吵醒。

这种提心吊胆直到艾切尔钻进浴室里,拧开雕刻有铃兰花朵的淋浴头,躲在哗哗冲下来的水幕后才终于停止。

他仰起头,张开嘴迎接甘甜的温水,在绝大部分人家都还只能够点燃柴火烧热水,然后提着水桶一桶一桶往大木盆里打热水泡澡的时代,拥有这样的洗浴条件绝对是只有魔法学校里才能享受得到的奢侈待遇。这里面涉及到的魔法是艾切尔还没有学习到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每一次享受时都由衷地发出赞美。

艾切尔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哪怕频繁的洗澡会增加他暴露自己小秘密的几率,他也总是忍不住想要去享受一下水流击打在身体表面时的舒爽。

「振作起来,艾切尔。」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镜子表面凝结的水雾,露出有着青黑眼圈的面孔,那双总是微微湿润的翠绿色眼睛在水汽的氤氲下显得更加水汪汪的,让这张阴沉的面庞多了一丝灵动。红棕色的头发有些长了,被艾切尔随意地向后梳去,散落在脖子后方,有些发痒。

「那些都过去了,只是一场噩梦。」

他鞠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让被热水蒸腾得有些发昏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想到还有繁重的课业需要温习,一夜只睡了可怜的不到几个小时的青年匆忙穿好衣服,抱着厚重得可以把脚背砸肿的书,脚步着急地往学院最高的那处尖塔赶去。

那座站在脚下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顶端的高楼是班·阿德学院最最重要的建筑,是积累了数百年来大陆上能够搜罗到的所有术士著作的图书馆,是每一个术士进到里面都会像耗子进了米山一样无法自拔的神圣之地。

图书馆的表面贴着棕红色的砖墙,尖尖的拱顶让这座历史悠久的建筑物整体形态瘦削高耸,墙砖上雕刻着大量精致又繁复的浮雕,绝大部分都是一些术士历史中重大的事件。但这些除了在最开始吸引了一下艾切尔的眼球外,就只剩下帮助他定位自己在学院中位置的作用,最吸引他的还是图书馆里那海量的藏书以及安静的自习室。

它的自习室常年二十四小时开放,是艾切尔除了宿舍之外最长呆的地方。

和那些家庭条件十分优越的同学们相比,艾切尔来到这所学院时只有一只柳木做的寒酸行李箱,钱袋里的杜卡特刚刚能够交上学院要求的那一笔不菲的学费。所以当他的同学们可以睡到日晒三竿,游手好闲,对每个学期的淘汰选拔毫不在意,至少假装毫不在意时,全无退路的艾切尔只能拼命地抓住所有可以学习的机会。

拿不到奖学金的话,明年他就会被连着行李箱一起被扔出这所梦幻的魔法学校。

毕竟他可没有一个当执政官,或者大行商的父亲,离开这所学校还可以转而从事外交,加入军队警校,或者更愚钝一点直接去从政的本事。艾切尔只有在这里留下来,充分发挥他的术士才能,最好可以留校执教当个助理教师。

只有能够躲在这个从某种程度来说与世隔绝的学校里,艾切尔才能感觉那些一直纠缠着他的噩梦能一直保持只是场噩梦的状态——不至于有一天突然成为现实。

“早,埃尔梅罗先生。”

艾切尔朝背部有个大肿包的图书馆守门人点头致意。尽管入学的时间并不久,但艾切尔经常泡在图书馆里的行为还是赢得了这位冷面守夜人的一丝好感,所以在其他学生都要花钱才能在图书馆买到热茶的情况下,埃尔梅罗总是会为这位好学的年轻人免费不限量地提供泡着金银花的热水。

而没有热水可以喝的人往往在这个刻意保持低温以保存书籍的建筑里熬不过两个小时。

“早,小家伙。”埃尔梅罗接过艾切尔递过来的保温壶,颤抖但小心地灌满了这个朴素的水壶,“你今天来得格外的早。”

“快期末考试了埃尔梅罗先生,我只是想要考得好一点。”

艾切尔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这让他身上多了一点符合他年纪的俏皮。守门人的年纪很大了,布满沟壑的脸已经很难做出复杂的表情,但他还是对艾切尔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他喜欢这个沉稳的孩子。

如果不能在年轻时就知道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幺的话,那注定很难走上术士的道路。在图书馆里默默守门的这些年他已经看过太多空有天分却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年轻人,他们最终的结局都是不得不去做一些「世俗」的工作。但埃尔梅罗很看好艾切尔,这个勤恳有礼貌的年轻人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奖赏。

哪怕是在这个极为不公平的世界里。

告别守门人,艾切尔又拾回匆忙的脚步,直奔图书馆一楼的自习室。这是天还是深蓝色的,夜幕尚未彻底抽去,自习室里除了艾切尔没有第二个人,但他并没有感到孤独,反而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自己惯常的位子上翻开抱了一路的大部头仔细阅读起来。

《精灵与人类》,作者是大名鼎鼎的亨·格迪米蒂斯,是《非人类历史》老师开学时给的那长长一列参考书籍中的一本。鉴于精灵在人类兴起前对这颗星球漫长的统治史,这本书也是那张单子中最厚的一本。不过艾切尔已经阅读三分之二了,努努力的话,也许再有两天就能读完,然后就能完成那篇该要求三千字的读后感。

艾切尔读得很认真,但并不仅仅是因为作者优美的语言和大量与精灵相处后叙述的亲身经历,还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半精灵。

没错,尽管艾切尔没有遗传精灵们最显着的标志——那一对尖锐的犬齿以及细长的耳朵,他的母亲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纯种精灵。

只是在这个连精灵都已经被挤压得几乎失去所有生存空间,沦为起义军主力的时代,如果你不是一个纯种的人类属实不是一件什幺值得宣扬的事情。

这往往意味着从小到大的歧视和欺辱,「杂种」将会是最好听的蔑称;任何想要过得好一点的机会都会对你关上大门,就因为你的血管里流淌着属于别的族裔的血液;终生是一个怪物,一个该被吊起来焚烧的异类。

艾切尔小心遮掩着,这个学校里可以对贬低非人类种族高谈阔论时,没有人知道在一旁安静聆听的他其实也是被贬低的一员。

「这不怪他们」善良的年轻人总是能为与自己的同龄的男孩们找到借口,「这是生存资源的争夺,当初精灵也是这幺奴役人类的,所以这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

「至于这些夸夸其谈的言论,不过是这些还不曾见识过战争残酷的孩子们的幼稚言论罢了,根本不用往心里去。」

但艾切尔总还是会对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不属于人类的另一半血液的来源感到好奇。

虽然他的母亲血统上属于精灵,但其实也是在人类的世界里长大。对精灵辉煌璀璨的历史的全部了解也只是年幼时从祖辈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并不曾亲眼瞧见过,更无法向自己的孩子很好地描述。所以艾切尔除了知道自己的母亲可以算得上精灵王室的后裔外,对这个美丽又怪异的种族了解得并不多。

更何况他的父亲一直禁止母亲谈论这些。

“不要再提那些愚蠢的过去了,现在是人类的时代,你想被送去火刑架上吗?”

但如今艾切尔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获取他想要的知识。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作者笔下有关精灵城镇的描写,是那幺精致轻盈,美丽得不似这颗星球上的产物。那被晨雾织成的幔帐是如何笼罩洁白的宫殿的?星辰之光又是如何被引入灯罩中作为黑夜中光明的指引的?有太多超出艾切尔想象的场景,让他又是都无法相信这本书是一本记实作品,而不是什幺吟游诗人夸大其词的创作。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彻底将不久前做的那个噩梦抛在了脑后,完全沉浸在精灵的国度里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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