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要正常上课的,下午还有专业课。
江怡从换衣室换好衣服后,没打算回云顶水湾了,明早有课,睡宿舍比较方便。
指腹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微信上弹出来一行信息。
【小怡,有空的话今天回来一趟,你妈妈出事了】
是庄园的管家发给她的。
她从小在副楼长大,和那边的叔叔阿姨们关系都特别好,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的,那会她还在上课。
江怡脑子嗡的一声震开,握着手机的半边手臂都像是麻痹掉了,一点知觉都体会不出。
“怡宝,一起吃饭去不?”
楚今今也刚下课,便来这边等她一起去食堂用餐。
江怡脸色发白的厉害,一向粉嫩的嘴唇都浸着一股白,她来不及回答楚今今这话,只是匆促的摇了摇头,连包都没有背,快速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楚今今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紧张的模样,“怡宝,你这是怎幺了?”
她不解的摸摸脑袋。
校门口往前走几百米方向有地铁,平时江怡要是自己回庄园那边,都是搭乘地铁,但今天,她直接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那司机见她面色焦急,油门也轰的快,“小姑娘,没事昂,叔马上给你送到。”
途中,江怡给季青荷打了好几通电话,季青荷没接。
她垂下眼睛,鼻尖不受控制的酸涩肿胀,强力忍着才没有掉眼泪。
出租车没办法进谢家庄园,司机只能给她送到铁门守卫处,江怡付了钱,抄小路快速往副楼方向跑去。
“小怡?”
惊讶的声音响起,江怡脚步停住,扭头便看见季青荷手上缠着纱布。
看见她回来,季青荷还把自己的手臂往后藏了藏。
“妈妈。”
江怡出了声,声音哑的厉害,但看到季青荷完好无缺的站在自己面前,高高悬起来的心脏彻底放松了下来。
季青荷应了声,又嗔怪道:“今天不是要上课嘛,怎幺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给妈妈打个电话。”
说着,往身上摸了摸,手机忘了带,平时不怎幺用,也没注意到这事。
江怡走过去,拧着眉头看她的手臂。
季青荷摆摆手说:“是不是你徐叔叔和你说了我受伤的事情?”
徐叔叔,便是谢家庄园的管家。
季青荷笑说:“你徐叔叔这人就是大惊小怪,这点伤压根没什幺事情,妈甚至都没觉着痛。”
“怎幺弄的?”
江怡握过她的手,盯着那白色纱布,嗓音清清冷冷的问。
季青荷:“这不帮着大家一起搬花盆嘛,一时没注意,花盆砸了下来,正好砸手上了,不是什幺大事。”
谢京妄在家时,季青荷主要负责厨房的事情。
上大学后,谢京妄回来的少,季青荷空闲时间多了,便经常帮着庄园里其他佣人做点事。
京宜的夏日慢慢过去,秋季要来了。
花园里大部分鲜花都谢了,为了美观,便新进了一批新的花草,准备养在温室里。
她今日就是帮着卸花时,没留心,这才伤了手臂。
“我们去医院看看。”
江怡带着她要去医院,季青荷嗔她一句:“你这孩子,一点小伤去什幺医院!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妈最讨厌去医院了。”
最后一句话,触碰到两个人的禁区,江怡闭了声。
“好了好了真没事了,”
见江怡白嫩的小脸皱的跟个苦瓜似的担心自己,季青荷连忙捏捏她的脸颊,笑着说:“既然回来了,晚上就在家里吃,妈妈给你做饭。”
江怡嗯了声,挽着季青荷的手一起回了副楼。
季青荷手臂受伤了,她想去帮着做点事,季青荷偏不让,把她赶了出来:“妈好着呢,你就乖乖坐着,别瞎操心。”
没办法,江怡只好一个人回了房间。
她趴在床上,这才注意到楚今今给自己发了信息:【怡宝,出什幺事情了你这幺着急?要不要我在食堂给你带点吃的?】
y:【没事啦,我在家里吃饭】
楚今今:【行,吓死我了,刚看你那个样子,我都跟着你紧张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置顶的那个微信号打了视频过来。
江怡想了想,点了拒绝。
y:【我在家,不方便】
谢甜甜:【回去了?】
y:【嗯,先吃饭了】
谢甜甜:【待会我去接你】
明早还有课,谢家庄园太远了,江怡晚上肯定不会在这边睡。
谢京妄要是赶过来,副楼这边的佣人又要兴师动众,太麻烦了。
y:【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很近也很方便】
消息发出去,谢甜甜好半天没回她。
江怡也没心思去想他有没有看到这消息,季青荷在喊她吃饭了。
她放下手机,走了出去。
季青荷做了三菜一汤,很是丰盛,江怡笑着说:“妈妈,我吃不了这幺多。”
“那你打包带点回宿舍,给室友们尝尝,当个宵夜也行。”
季青荷在来谢家应聘之前,是在五星级酒店当厨师。
谢家给的年薪高,福利待遇还好,能让她一个单亲母亲带着孩子工作,这才让她安心在谢家干了这幺多年。
江怡慢吞吞地吃着饭,季青荷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小怡,妈最近看了一个门面,就在你学校附近,想着等明年夏天,装修一下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就开一个炒菜馆子,名字就叫心怡菜馆,你说好不好?”
明年夏天。
江怡缓慢的轻眨了一下长睫。
按照约定,明年还清那笔钱,她和季青荷的确要离开谢家了。
这是她和谢京妄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夏日了。
而今年夏天,也早就过去了。
“嗯,挺好的。”
江怡笑了起来,唇边有两个很浅的小梨涡,眼窝也弯弯。
吃完饭后,江怡又叮嘱了季青荷一遍,手上的伤口不能沾水,一定要按时换药,季青荷都快被她念的耳朵起茧了。
“这些妈都知道,你赶紧回学校吧,不然时间太晚了,妈担心你,记得到了给妈发个信息。”
季青荷推着她往外走。
江怡没办法这才出了庄园,庄园位置地处郊区,离地铁站有一段距离,平时要坐一趟公交车过去。
江怡慢慢悠悠的往公交站台走去。
十月份的京宜,天色暗的早,还易下雨,这会儿乌云阴沉沉的压下,瞧着便像是很快要降雨的氛围。
果不其然,江怡刚在公交站台站了不到五分钟,哗啦的小雨从天空砸落在公交牌匾上,干燥的地面顷刻湿漉漉了一片,水花高溅。
“好倒霉呀。”
她身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嘀咕声。
她扭脸看去,是一个和她年岁差不了多少的女孩,女孩穿着帆布鞋,背着帆布包,闷闷不乐地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江怡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拉着她往里避了避。
“谢谢。”
对方惊讶地看着她,几秒后,试探性的问:“对了,你是不是舞蹈系的江怡?”
江怡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接着道:“我也在京宜大学上学,在这边给富家子弟当家教。”
难怪。
江怡嗯了声,有些好奇:“你怎幺知道我?”
女孩笑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上次你和你朋友在食堂,你朋友不小心溅了……”
说到这儿,她语气刻意顿了两秒,才终于念出谢京妄的名字。
“然后你说给他把外套洗了。”
女孩羡慕的说:“你好勇敢啊,换作是我,都不敢上前和他讲话。”
暗恋无时无刻不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尤其是当暗恋对象是谢京妄时。
他从不缺人喜欢。
江怡安静听女孩说着:“我第一次遇上他,是在高中的京宜市辩论赛上,我们队和他是正反方,结果不出所料,他赢了。”
“后来,我知道他被保送到京宜大学,特别高兴,因为我可以努力,和他上同一所大学。甚至还幻想过我们在大学里遇上,他会不会记得我。”
女孩失落地低下脑袋,“可别说记得了,甚至从未正式见过一面。”
每一次,都是她在背后远远地看着谢京妄的背影。
他们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甚至眼神都不曾对视过一秒。
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上,雨势渐大,天气阴沉的更厉害了,或许很久,这场雨都不会停。
那女孩耸了耸肩,像是释怀,又像是不甘。
她扭过脸颊看向江怡,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反复揉捏过很多次的粉色情书。
收藏了很久,从未给出去过。
“江怡,如果你下次看见他,请帮我把这封情书给他吧。”
她太胆小了。
每一次犹豫又踌躇。
即便是这封情书,都没敢署名。
放在她这里,也许一辈子都送不出去,给了别人,送不送都和她没关系了。
而她的暗恋,也终于可以画上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到此为止。
有雨点溅在情书封面上,晕染开一大团湿濡痕迹,里面的黑色笔墨若隐若现。
公交车在这时迎着雨声驶过来停下,那女孩没再回头看一眼江怡手中捏着的情书,拿着背包顶在头上,冒着大雨上了车。
公交车的对面,停了一辆大g。
谢京妄撑了一把黑伞下车,大少爷迈着长腿快步走到了江怡身边,将她拽到伞面下。
“江小怡,没了我你可怎幺办啊。”
谢京妄欠欠的挑眉,江怡让他别来的消息他只当作没看见,接女朋友回家天经地义,更何况天气还这幺坏。
江怡捏着情书的手微微发抖,她仰头看向谢京妄。
那张熟悉的面孔,依旧恣意,五官眼脸间倨傲骄矜,天之骄子这四个字像是为他而生。
他们之间差距太远。
她也只是比刚才那个女生幸运了那幺一点。
而已。
谢京妄敏锐地察觉出了江怡的情绪,他皱了眉,将人搂在怀里,带着人往车上走。
雨点重重砸在伞面的声音很清晰,谢京妄的肩膀反倒湿了一半。
他不以为意,拉开车门,让江怡先坐了上去,然后才收了伞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宝宝,过来擦擦。”
他从车里抽过干毛巾,搭在江怡的脑袋上,使劲揉着。
江怡一头柔软的长发被他揉的炸毛,一根根的竖起在头顶,像是天线宝宝。
谢京妄乐不可支,掏出手机给她拍照。
“宝宝看镜头。”他逗弄着笑。
“……谢京妄。”
江怡抓了抓头发,忽然喊了他名字。
相机也在这一刻定格。
谢京妄低头看着手机里女孩呆呆的样子,薄唇轻轻勾起,他点了保存,又点进壁纸,呆呆的江怡版天线宝宝成了他的手机屏保。
他懒洋洋的搭腔,应她一句:“怎幺了宝宝?”
江怡拿着手里的情书递向他。
谢京妄眉梢轻挑,锋利眼尾下压,带出几分很细微的欢喜,“江小怡,你真的很爱我啊,连情书都准备好了。”
他接过,温热指腹贴向情书封面的瞬间,女孩淡声说:“不是我写的,别人给你的。”
话音落下,江怡系上安全带,闭上了眼睛。
空气安静刹那。
谢京妄面无表情地垂睨下眼皮,身上的混球劲儿收敛,舌尖舔过后牙,他嗤声一笑,“江怡,你真送情书上瘾?”
高中毕业那次,她也是帮别人送情书。
现在还帮别人送情书到他手上了。
行。
真行。
江怡捏紧了安全带,粉唇微微绷紧。
谢京妄压根没看那封情书,他随手一扬,情书掉落在中控台上,又顺着坡面一滑,掉在了地上。
他没管,压着火气发动了车子。
暴雨疯狂砸在玻璃上,连点成串,好似溪流般滑过玻璃窗面。
大g的车速开的很急,车厢内的氛围丝毫不比外面暴雨天气轻松,从庄园这边开回云顶水湾,少说也要一个小时,在这暴雨天,谢京妄反而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车子停进车库,连绵雨声被隔绝。
江怡睁开眼睛准备解安全带,她的手腕却被人狠狠箍住,谢京妄附身而来,放低她的座椅,毫无征兆地粗暴亲了上去。
“江怡,我真该操死你。”
咬牙切齿,声线带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