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皇帝率领的数万精兵抵达战场后不久就和安国大军进行了一场血战。
最终姜国以微弱的优势取胜,姜国皇帝也在此战中受了轻伤。
消息传回琅琊后,龙阳当即下了禁言令,禁止任何人将消息透露给龙葵和姜皇后知晓。
他日夜连转,连发数道旨意维持朝堂稳定,又往西南边疆连去了数封百里加急的信,分析战场局势,为姜皇帝出谋划策。
可他到底没有亲去战场,对实际的局势掌握只能从一封封加急的军报中得知。
于是,等下一封军报传来的时候,龙阳得知了姜国在对安战场上又陷入了此前那种攻防胶着的状态,且姜皇帝旧伤未愈又在战场上添了新伤。
皇帝亲征仍旧无法一鼓作气击退敌军。
姜国士兵士气受到了更大的打击。
诡异的是,安国那边本应该趁此机会反攻回来,可不知为何,安国竟也跟着士气低迷难振。
龙阳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可还没有等他作出决定,前线又传来军报。
姜国大军和安国大军在赤水一带接连爆发大战。
龙阳当即下令带领川泽旗下的一队千人精骑轻装简行驰援西南。
噩耗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龙阳带着川柏千里奔袭来到西南边境后,看到的却只有昔日同袍的尸体。而远远站在阵前立着的,就是姜国皇帝。
他跌跌撞撞地跑上前,颤抖着伸出手去探姜皇帝的鼻息。
鼻端没有任何气息流动。
姜皇帝战至了最后一刻,直到死去仍旧用剑支住了身体,保持自己为君的尊严。
那一刻,龙阳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他沉默着背起姜皇帝的尸身,又命川柏带着人打扫战场。
三日后,龙阳带着姜皇帝的尸体回了琅琊。
回到琅琊后,他一直沉默寡言,心中的愧疚越积越重,几乎就要将他压垮。
“王兄……”今日要将姜皇帝葬入皇陵,龙葵带着哭腔跪在了龙阳的身边。
姜皇后得知了姜皇帝的死讯当即惊厥了过去,醒来后也是数日不语,只是抱着姜皇帝的龙袍默默地流泪。
“没事,乖,别怕。”龙阳抚干了她脸上的泪痕:“母后今日怎么样?”
龙葵摇摇头:“王兄,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啊……我和母后都没有怪你……你要振作起来,我和母后都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早就听说了战场上的情形,也知道龙阳心中对自己的怒骂和怪责。
龙葵不知道该如何去帮他分担,只能陪着他一宿一宿地熬着。
龙阳扯了扯嘴角:“没事,过了今日王兄就好了。”我不能就这么被打倒,我还有你,还有母后要保护……
抬灵送姜皇帝入皇陵的次日,龙阳恢复了正常。
他接过了姜皇帝留下的重担,努力治理好姜国江山。他不是不悲痛,只是将伤痛和愧疚压在了心底。
母子三人都将心中的伤痛深深埋藏起来,努力装作一切如常的模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国皇帝以身殉国后的半年,姜齐北线边境又起波澜。
和西南边境一样,齐军先是挑起边境矛盾,然后顺势直接出兵北线,数月之内就攻下了姜国数城。
龙阳在半年间完全蜕变。此时的他帝王气势初现,目光中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甚至龙葵有时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这种压迫。
只有在他冲她微微一笑之时,龙葵才能依稀从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找到一些从前的温柔气息。
他将她搂进怀中,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乖宝,王兄决定要正式出兵齐国。”
龙葵看向他,只见他一脸坚定地继续道:“安国的战争给姜国带来的打击是致命的。姜国迫切地需要一场压倒性的胜利来向其他人证明姜国的实力。齐国就是此刻最好的突破口。”
“他们自扰北境许久,现在又攻下我姜国数城。只有我亲征,亲自率领姜国的士兵拿回属于我们的胜利,姜国才能再次站起来。”
龙葵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眼中充满着悲伤。
姜国皇帝离开的半年,姜国重担全都落在了龙阳一个人身上,他既要平息战争带来的一系列不利后果,又要稳住姜国局势。
“这一仗必得是王兄亲自上阵吗?”她问道。
他没有回答,可眼中的坚定却说明了所有的答案。
“王兄去吧,我会在宫里照顾好母后等你回来的。”她压下喉头的酸涩,故作无事的道。
……
龙阳带领大军亲征北线后捷报频传,在宫中等待消息的龙葵和姜皇后都舒了口气。
不到一年,他便率领大军凯旋。
姜国士气得以提振,一切看似都往着好的地方发展。
可不到半年,北线再次传来急报:齐国大军再次卷土重来,这一次竟短短两月就攻破了姜国五郡。
此时龙阳已经接手了姜国皇帝的所有事务,要亲征十分困难。
是以他派遣了川柏为阵前大将军,带领姜国大军迎击齐军。
龙阳知道不能小看齐军,因此直接派了川柏上阵。川柏有跟随他征北的经验,也懂他的作战方式,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没想到,川柏此行却是将自己永久地留在了北境战线。
川柏将军被齐军围攻,力竭战至最后一刻,死无全尸。北线十五郡全部沦陷。
收到战报,龙阳将掌心都掐住了血,语气是极端克制后的淡然:“好好安抚川泽将军及其家眷。”
他作为一国之主,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慌乱,也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软弱。因为一旦他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化,都会是整个姜国天下的灾难。
父皇去了,他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好友战死,他还是要压抑自己内心的伤痛……
龙阳彻夜研究北线的情形,并在三日后再次带领大军亲征北线。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传回捷报。
姜国一片肃杀,人人自危。
龙阳的智计完全无处施展,他起阵就总会刮起狂风吹乱他的阵型,他火攻就总会遇雨浇灭他的火势。
上天像是彻底站在了齐国的那边,姜国北线军连连败退。
姜国的江山丢了一大半,让他国看尽了笑话。谁能想到这样的姜国在五年前还是这片大陆国力最强盛的国家呢?
龙阳的眼神充满了沧桑与疲惫,以至于龙葵再次在他们嬉闹过无数次的回廊上看见他时都快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真的是她那个俊逸无匹,每每出游都会叫琅琊王都的闺阁小姐们红了脸庞的王兄吗?
龙葵快步跑到他的面前,伸手一寸寸抚过他冰冷的铠甲,抚摸他脸颊上那道长长的伤疤。
她的声音哽咽:“王兄,你的脸……”
“没事,一道伤疤罢了,能换来一城的百姓,王兄觉得值。”他粗粝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乖宝,别哭。”
“殿下,前线形势紧急……”龙阳身后的大臣催促道。
“乖宝,你先回去。王兄去朝正殿。”
龙葵眼睁睁看着龙阳越过她,步履匆匆地往朝正殿而去,身后跟着一众同样神色凝重的大臣。
转眼间长廊上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什么也没抓不住,只有鼻尖还残留着龙阳身上的淡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