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虽然终止,可已经被摧毁的草木虫鱼也已经再无法恢复生机。
龙葵环顾四周,终于直观地见识到了这禁术的威力。
龙阳收回魔剑,回到龙葵的身旁蹲下身子:“别担心,”他伸手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哥哥已经处理好了,等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哥哥就带你回家了。”
“嗯,”龙葵点头:“哥哥,我们做到了。这一次我终于帮到了哥哥,我们终于一起守护住了父皇留下的江山。”
龙阳揉了揉她的头顶,温柔地将她抱起:“你累了,休息一会,哥哥带你回去。”
他知道她又想起了前世国破家亡的悲凉,于是出言打断。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龙阳心中无数念头飞速转着。姜国形势一片大好,乘胜追击正是好时候。
可最终,他俯首看了看已经累到在他怀里就沉沉昏睡的少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来,虽然形势大好,可到底士兵们还是疲累的,还是暂时休兵止戈,让他们养精蓄锐以图来日。
二来,当初出兵齐国,姜国是完全处于受害者的地位,出兵名正言顺。
可现在要是再贸然进攻其他国家,只怕在天下人面前也站不住脚。
当然,现在暂缓进攻,也并不说明龙阳就此放弃了一统诸国的想法。
他早就说过,要让这片大陆实现真正的平等,要用自己的能力,让每一个百姓都能过上好的生活。
三来,龙葵跟随他亲征前后算来已有两年。
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月她宿在魔剑当中外,其余的时间她一直跟随着他不停奔波。
救回傀儡人,铲除凌霄都是靠她一人,龙阳不忍心让她继续奔波。
因此,他决定,安排好殷都的事宜后就带着她回琅琊,让她好好地休息,恢复灵气。
龙阳万分珍惜地将她抱在怀里,尽量走得缓且慢,不至让她惊醒。
“皇上……”
川柏安排好了龙阳交代的事情就立刻前来支援,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龙阳狠狠地瞪了一眼。
龙阳见怀里的龙葵无意识地蹙眉,立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哥哥在呢,睡吧。”
川柏嘴角抽了抽,走到龙阳的另一侧轻声道:“皇上,事情都处理好了。凌霄的琼琚宫里果然搜出了许多邪物,此刻已经全部被臣收起来了。还有负责殷都防卫的人,臣也已经着人绑了看管起来了。”
龙阳跟着低声回道:“你办事朕一向放心。你去找个马车过来……”
“是,”川柏看见龙阳慢慢地抱着龙葵走来,心里也就知道了凌霄那边多半是已经解决了,因此也不去深究。转身冲着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他手下亲兵立刻分为两队,一队去往摘星楼收拾残局,一队则去为龙阳找车。
殷都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过最大的变数已除,需要龙阳亲力亲为的地方也少了许多。
他带着龙葵回了齐国皇宫中川柏专门命人洒扫腾出来的一个宫殿,自己又亲自确认无误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将龙葵移到殿中的榻上。
看了一会她安睡的模样后,龙阳这才整装又出门去了:“看护好殿下!”
“是!”
龙葵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三日晚间才幽幽转醒。
“哥哥……”她睡得浑身酥软,声音也沙沙的,鼻尖因为闻到了粥香甜的气息微微抽动。
龙阳吹了吹碗里的粥,舀了一勺喂到她的嘴边:“哥哥估摸着你今日也该醒了。睡了这么久先喝点粥吧,一会哥哥再让人给你弄点别的。”
龙葵听话地吃下他喂的粥:“哥哥这两日都没休息吗?”
“早点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哥哥也能早点带你回家。”
龙葵撑着起身靠进他的怀里:“嗯,川柏哥他们还好吗?那日我力竭昏睡过去后可有发生什么?”
龙阳放下调羹,捏了捏她的鼻子:“不必担心,他们无一人受伤。”
“那就好。”
五日之后,姜国大军终于踏上了凯旋归途。
一月半后,大军回到了琅琊。
琅琊万人空巷,家家户户都出门聚到了琅琊官道上,只希望能有幸一睹凯旋之师,也一睹君王和长公主天颜。
琅琊盛况远超昔日北线凯旋场景。
川柏打马走在龙阳和龙葵身后,悄悄偏过身子和杜衡咬耳朵:“你不会早就知道了皇上和殿下……”
杜衡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有多迟钝才能感觉不到皇上和殿下之间的……亏你还是从下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呢。”
川柏声音一高:“这怎么又怪我了!”却在看见前面的龙葵回头看他时又连忙压低了声音:“这正常人谁能想到……”
“你不觉得他们做的不对吗?你不觉得奇怪和……吗?”杜衡问道。
“其实,我刚开始是有些震惊和别扭的。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杜衡闻言忍不住笑开了:这傻小子。
玄明初时也是震惊而别扭。他一开始并不相信龙葵是这样的人。
他为人正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古板,龙葵和龙阳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挑战他从小被教授的观念和认知。
后来他甚至亲自约了龙葵问及此事,看见了龙葵谈及龙阳时眼中奇异的光芒,又得到了她肯定的答案,他终于狼狈离开:他不想相信,也只能相信。
从那之后,他很少单独见龙葵和龙阳,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本以为自己要花很久才能接受这件事。
可一路上,他亲眼见证了他们是怎样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的心思,也亲眼看见过他们为彼此着急担忧。
他甚至记得最危险的一次,齐铎在姜国军中安排的奸细将龙阳刺伤了,龙葵那一瞬间的慌乱,待回过神来又怒极将那人折磨得都没了人样。
他终于接受了,甚至开始觉得他们就是彼此最适合的人。
只要龙阳在身边时,龙葵的眼光就从没有落在别人身上过。
而只要龙葵相伴时,龙阳的眼神就充满了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柔和。
或许是上天的玩笑吧。
抛开血缘羁绊,他们或许就是最般配的那一对璧人。
可换种思路,他们连血缘羁绊都能下定决心去跨越,并承担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后果,这世间又还有谁能将他们分开呢?
谁能真的做到跨越禁忌,而不承受痛苦呢?只怕他们为彼此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将这痛苦尝了千遍。
所以,玄明,你还在放不下什么呢?他问自己。是时候该放手了,不要再一遍遍地自问,为什么她宁愿承受兄妹不伦,也不愿选择安逸的一生。
因为她就是她,她和龙阳就像是一副只能与彼此嵌合的阵图,多了谁,少了谁,都不会完整。
龙阳回宫后,迅速接掌朝廷事务,嘉奖了代为监国四位大臣,又对此次军功卓越的人一一进行了封赏。
杜衡也终于正式在琅琊有了自己的安身之所。龙阳为他赐了府邸,并亲自为他写了牌匾:抚北将军府。
两日后,龙葵终于和龙阳牵手踏进了奉先殿。
二人恭恭敬敬地对着祖宗排位磕了三个响头。龙葵拿出两年间抄好百本血经一一烧给父母。
“子/女不孝,今特来请罪。我二人已无相忘。天戏也,使我二人一守而不可爱也。虽自知蔑伦为不孝,而不可悔也。请父母于天之灵,保子/女于吾家。谨录厥罪,以平生守姜国之基业。”
出了奉先殿,龙阳牵着龙葵慢慢往回走。
路过一处宫殿时,龙阳想起了一些十分久远的记忆。
“你知道,当初哥哥是怎么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你的吗?”
龙葵一惊:“怎么发现的?”回过神来又道:“所以是哥哥先……我还以为……”
“先什么?”龙阳一脸神秘地附到她的耳边:“先勾引哥哥的吗?”
见她抿嘴再不搭话,他继续道:“那晚也同今晚一样,月明星稀。我们一起在母后那里用晚膳。回去的时候路过了这里,当时有一个小宫女和内监正在……”
剩下的声音全部灌进了龙葵的耳朵,再无一人可闻。
龙葵听完哥哥说自己那夜的梦里荒唐,忍不住脸红耳热,甩开他的手自己跑走了。
龙阳也不追,反而一脸闲适笑意地看着她的背影,复又抬头看着天空的几点星子。
还好,兜兜转转,向日葵终于落到了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