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度过得无比平滑,唯有一周一轮的新生杯算是小小的波折。
下一周的周五,吕一航迎来了第二轮的淘汰赛。
对手是一位来自埃及的术士,他虽然带来了家传的法宝“荷鲁斯之眼”,却运用得不熟练,反倒大出洋相,吕一航只费了一点劲就拿下了胜利。
这么顺利就打进了128强,吕一航感到又惊又喜。之所以能如此轻松地过关斩将,当居首功的肯定是引他签订魔神契约的提塔。
下午两点左右,他又来到提塔的居所,想要感谢一下她,外加补一补魔……其实后者才是重点。
出乎吕一航意料,提塔居然拒绝了。
“我来月事了,这一周没法和你上床。”在玄关处,提塔露出了泫然欲泣的微笑,眼角似有莹莹泪珠,宛如面临着生离死别,然后极小声地反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这些道歉声太过微弱,并没有传进吕一航的耳中,他只觉得哭笑不得:禁欲一周而已,你怎么难过成这样?瘾这么大?
好在今天的对手水平有限,同第一轮一样,没有过度使用魔力就赢下了,就算今晚忍住不做爱,也不用担心鸡鸡爆炸……吧?
可是下周还有第三轮呢,到那时候遭遇强敌,该怎么办呢?吕一航不想再经历刚签订魔神契约时鸡儿梆硬一整晚的窘境了。
提塔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是不是在忧虑,如果无爱可做,那就没法借用西迪的魔力了?”
“是有点……不过不打紧,我没问题的,你好好休息吧。”
到下一轮的时候,提塔的例假估计过去了吧?今天就忍一忍好喽,等它自然消肿吧。
提塔直勾勾地盯着吕一航,低沉地说:“所以你需要一个后宫,为了避免肏不到人的情况。我一个人终究力不从心。”
“喂,你没在开玩笑吧?”吕一航皱起眉头。
没想到提塔会在这时提起这种事情,而且从她的语气听来,她居然意外地认真?!
建立后宫的确是吕一航的一大梦想,他也希望就此事征求西迪旧主提塔的意见,但这么重大的问题,理应放在圆桌上做充分讨论,而不应以提塔的一时意气决定。
吕一航正视着提塔,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昔日的灵光消失得无影无踪。所谓“失魂落魄”,说的就是这种状态吧。
是因为月经的缘故吗?妹妹来月经时,情绪也会不太稳定。
可是,提塔一向游刃有余,很少像现在这样将情绪夸张地表现在外。
——她究竟是怎么了呢?
提塔以极其轻微的幅度摇了摇头,闪烁其词地说:“先不说这个了,嗯,有更要紧的事。我订了上海的酒店,今明两晚的……”
“我们要去旅游吗?不错呀。”
吕一航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合适的主意,他还从没有和提塔一起去校外玩过呢。提塔太需要出门散心排遣忧郁了。
“不是我们,是你和柳芭。你和她去上海住两晚,可以吗?你现在也是她的主人了,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色情的事情也可以……我嘱咐过她了,她答应会服侍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提塔的眼中积蓄着一种隐秘的凄凉,就像入狱前的罪犯窥见外边的世界最后一眼。
吕一航留意到了提塔眼神中的异样,不禁绷紧了嘴唇。
她在难过什么呢?
是因为要把珍视之人拱手让人吗?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她刚才还提到后宫的事情呢。
提塔的爱意何其无私,只要吕一航喜欢,无论他和多少女生发生肉体关系,她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这是吕一航早就明白的。
——女人心,真难懂啊。
和某人做过爱,并不意味能够读懂那人的内心。即使已经中出过提塔多回,看穿她的心思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令吕一航感到不安的是,如此缺乏自信的提塔,他从未见过。
在提塔的再三催促下,吕一航和柳芭收拾完行李,当即乘坐高铁去往上海。
这是上大学以来,吕一航第一次出校,而且一出就是一百多公里路。
他却一点都没有远行的雅兴,心情沉重得像要去迎接一场审判,而今晚要入住的那家酒店,就是法庭的所在地。
在车厢中,吕一航呆滞地望着窗外浮光掠影的风景,心中五味杂陈。
“要吃点饼干吗?我今天刚烤的。”
身边的柳芭捅了捅他的上臂,微笑着递给他一只小巧秀气的粉色塑料餐盒,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色彩缤纷的饼干。
“谢谢。”
吕一航接过餐盒,悄悄窥探着身旁少女的身姿。
柳芭穿着一件浅黄的露肩吊带裙,一看就是适合游玩的休闲打扮。
雪纺布料裹着两座山坡似的饱满酥胸,分量远超同龄女生,肩颈线条柔美动人,细细的锁骨玲珑挺直,有如两只象牙簪子。
柳芭露在外边的肉不多,却已如此耐看,引人无限遐思,谁知道裙下藏着的胸腰和长腿,又是怎样一番奇景呢。
瀛洲大学中相貌出众的同学比比皆是,提塔和柳芭几乎是其中最好看的两位。
但极少有人欣赏得了提塔出类拔萃的颜值,恐怕是因为她成天到晚身穿哥特萝莉长裙,时刻散发出一种“近我者斩”的阴沉气场,毫不遮掩自己对外界的敌意。
外加旁观了她新生杯表现的同学不断添油加醋,把她的法力吹得天花乱坠,提塔得了个“哥特恶鬼”的诨号,早就恶名昭彰。
柳芭就不一样了,她比提塔阳光亲切许多,容貌无可挑剔,体态落落大方,清纯中带着一丝无心的媚意,似要把人的魂儿也钩过去。
因为身材高挑窈窕,柳芭行在校园之中,像电影中的女一号一样光彩四射,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根据从同班同学那里听来的八卦,开学才半个月而已,暗恋柳芭的男生就足以组建一个粉丝俱乐部,已有不少胆大的男生向她表白了。
这些男生意淫能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想到,柳芭和吕一航现在是主仆关系。
更不可能想到,几个小时之后,柳芭就要把坚守十八年的贞操交给他了。
“阿弥陀佛,染指了你们的梦中情人,我很抱歉哦。”
吕一航默默做着毫无诚意的忏悔,一边望向柳芭的侧颜,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不情不愿的神色来。
可是他却一无所获,柳芭雪白娇俏的脸蛋上,荡漾着轻松自在的笑意。
愤恨、苦恼、悲伤……这些情感一概没有,似乎只把这趟上海之行当成一次普通的郊游。
连侍寝这么无理的要求,都会毫不迟疑地遵循。这难道也是女仆的素质吗?
这么复杂的问题超出了吕一航的脑力极限,他打算吃点东西转换心思。
他捏出一块柳芭做的饼干,刚送入口中,一股富有冲击力的浓郁甜味就在舌上爆发,使他几乎咳嗽出来。
“好甜……”
这种饼干是柳芭根据土耳其甜点“巴克拉瓦”改良而成的,可是当之无愧的糖分炸弹。与其说是一种饼干,不如说是发脆的糖块。
也许很合提塔的口味吧,她最爱吃齁甜齁甜的甜食了,但吕一航可吃不习惯。吞下两块后,他便感到口干舌燥。
“给你。”
柳芭在恰到好处的时刻,递给吕一航一杯红茶,这是她刚用保温杯里的热水泡的,还雾腾腾地冒着热气呢。
吕一航抿了一口,咽下肚里,只觉眼前一亮,齿颊留香。就连流连于鼻腔中的气息,也仿佛沾上了一股怡人的清香。
“你泡茶的手艺真棒啊,把香味全引了出来。”吕一航佩服地说,“这茶口感细腻,回味也很足,是很名贵的茶叶吧。”
托爷爷的福气,吕一航这辈子品尝过不少名茶,也自然分辨得清茶叶的优劣贵贱。
虽然他只喝过国内的茶叶,对外国的品种一无所知,但茶理总归是相通的。
柳芭两眼放光,惊喜地赞赏道:“不愧是茶之国的国民,果真有品味。这是上好的大吉岭,我从伦敦的老牌茶店订购的,一共也才几斤而已。”
她又吐了吐舌头,发起了牢骚:“提塔可没你这么灵敏的舌头。她每次喝红茶,都要往杯里加上几大勺砂糖,还说『我才不想喝没味道的饮料』。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吕一航看柳芭抱怨得如此认真,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小时候也觉得,茶叶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喝死了。长大了以后才尝得出来,茶也是有味道的,茶有茶味嘛。”
柳芭也喜笑颜开:“说得太对了,茶就是茶,何必往里面加什么东西呢?”
柳芭为女仆事业倾尽心血,在最细节的地方也做到尽善尽美。但都怪提塔太不解风情,直到吕一航夸赞之前,这种匠人精神根本无人欣赏。
提塔是个地地道道的书呆子,在某些感官上迟钝得惊人,毫无生活情趣可言。
假若给她端上涩得要死的劣质红茶,只要放入够多的糖,她八成也会叫好呢。
柳芭注视着吕一航爽朗的笑容,心里小鹿乱撞:
吕一航夸的明明是我挑选的茶叶,我怎么比我自己挨夸还高兴呢?
提塔,你所说的遇上“知音”的感觉,就是这样子吗?
尽管你喝茶很没品味,吃食也不讲究,但……我承认,你挑男人还挺有眼光。
吃着柳芭准备的零食,两人一路谈笑,过一个小时就到达了上海虹桥站,出站后,他们再搭上地铁,前往市中心的外滩。
由于这次是临时出行,没什么周详的计划,所以他们打算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再考虑后续的安排。
上海是一座繁华且自由的都市,要观光要购物都有合适的去处,想做什么都随心所欲。
从南京东路站下了地铁后,他们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并肩而行。
南京路是全国人流量最大的步行街,汇聚了世界各地的游客,可以听到天南地北的口音。
吕一航和柳芭混在前往外滩的人群之中,从一家又一家百货商店门口经过。
吕一航背着一只双肩包,里面塞了几件换洗衣服;柳芭拖着一只超大拉杆箱,大到把她整个人装进去都绰绰有余。
明明只是三天两夜的短途旅行而已,有必要拎出这么大只拉杆箱吗?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柳芭只回答说“这是秘密”。
不过,《名侦探柯南》里的贝尔摩德有句名言:“秘密使女人更有女人味。”看在柳芭这么有女人味的份上,吕一航也懒得刨根问底了。
直到走到那座风格古典、华美雅致的建筑下,吕一航才惊讶地发问:“我们居然要在这里过夜吗?”
柳芭将她的大箱子置于一旁,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点头答道:“是呀,提塔预订的就是这里的房间。”
——这座西洋风格的大厦,正是闻名中外的和平饭店。
和平饭店建成于1929年,位于外滩西式建筑群最引人注目的一角,是一家声名远扬的豪华酒店。
它经历了百年风霜雨雪,见证了无数历史事件,众多到访上海的名人政要曾经在此下榻。
如今依旧屹立黄浦江边,堪称上海最著名的地标建筑之一,酒店服务的定价当然也是最高一档。
人们都说,无锡是上海的后花园,反过来说照样成立,上海也是无锡的后花园。
同许多老无锡一样,吕一航每年都会来好几趟上海,到外滩的次数亦不可计数。
每当吕一航从这家赫赫有名的酒店边上经过,都能见到一堆游客在门口拍照,但他也和这些游客一样,从没踏进过它的大门。
和平饭店内部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要不是沾了富婆提塔的光,吕一航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光顾这种酒店。
在柳芭办理入住手续时,吕一航立于一旁,暗自环顾和平饭店的内饰。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无论是坚实的石柱,还是厚重的地砖,或古旧或崭新的所有陈设,全都包围在暖融融的金色灯光中,如同宫廷油画的背景一般华丽。
金碧辉煌的颜色容易显得老土俗气,但在这一场所,吕一航却感到了一种庄严壮丽的美感。
在这方纸醉金迷的小天地里,不知曾有多少罗曼史发生。
在一百年前,是不是也曾有绅士与淑女在此相遇,然后相爱呢?
办完入住手续后,谦恭有礼的服务生把行李运上行李车,跟随吕一航和柳芭上楼。
“请问二位是夫妇吗?真有夫妻相哇。”服务生推着行李车,微笑着问道。
听了这句客套话,吕一航差点笑场:哪有夫妻相啊,像柳芭这样风姿绰约的美女,难道和我很登对吗?
柳芭一把拽过吕一航的手腕,将他的上臂往自己的侧乳上靠,笑靥如花地说:“没错,是来度蜜月的!”
她的脸蛋凑得那么近,裙边都擦上了吕一航的小腿,银色发丝在他的鼻尖刮来刮去,怪痒痒的。
服务生挂着礼节周到的笑容:“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享受在上海的时光。”
百年好合吗?
吕一航苦笑了一下,他可没有百年好合的自信。
他自己心里清楚,要是没有提塔的牵线搭桥,他根本没可能和柳芭结伴同行。
毕竟他同柳芭的姻缘完全源自于提塔,就连上床一事也是提塔的安排……
等一下,这么说来,提塔完全把柳芭当成通房丫鬟了吧!
柳芭……是主动愿意献出处女的吗?还是被提塔软磨硬泡才答应的呢?
……
“哇!快看!”
柳芭的惊呼声打断了吕一航的思绪,使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顿时,吕一航的阴阳眼被和平饭店大堂天花板上的八角形天窗吸引住了。
澄明如霞的天光从空中洒落,大堂正中的和平鸽雕塑翩翩欲飞。
这座天窗既是一件艺术珍品,更是一座蕴含法力的“八方伏魔阵”,能够汇聚阳光,从而镇压恶魔。
地上那只由琉璃雕成的和平鸽,正好是阵眼所在。
柳芭天生就有两只神异的妖眼,要论眼力的水准,甚至还在吕一航之上,所以比吕一航更早注意到了这座大堂暗藏玄机。
正如民间传说所记述的那样,妖魔鬼怪多出没于荒郊野外、乱坟破庙,却极少会在闹市区现身。
人固然怕鬼,鬼其实也怕人,人多的地方“人气”太重,恶魔会感到本能的恐惧。
按道理说,和平饭店地处外滩,人潮密集,被恶魔侵袭的风险微乎其微,百年前的设计者却一丝不苟地布置了压制灵体的法阵,可谓是极度谨严了。
吕一航细细品味着该阵法的妙处,感叹道:“百年老店真是名副其实,恶魔防御机制这么完善。”不懂风水堪舆的设计者,不可能在设计建筑时把邪祟的因素也考虑进来。
“我就知道你也看得见。”柳芭盈盈一笑,话语中含有微妙的默契。
经过大堂,就到电梯口了。
吕一航和柳芭走入电梯。
在封闭狭窄的空间之中,柳芭的脖颈传来淡雅清幽的体香,稍一疏忽就会从鼻尖溜走。
吕一航分明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心跳。
——能和这样童话般的美少女共处一室,已经是比中彩票还要幸运的奇遇了,何况待会儿还要和她行夫妻之事呢?
吕一航和柳芭手挽手下了电梯,看起来如胶似漆,恩恩爱爱,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有哪个路人能猜得出,他们会变得这么亲密,其实只是今天才开始的事情。
提塔所预约的房间是“九国套房”中的“西班牙套房”。
在和平饭店的诸多豪华套房中,最负盛名且最有特色的就要数“九国套房”了。
每一间“九国套房”都以一个国家为主题,分别为中、英、印、日、美、法、西、德、意,在装修细节上彰显该国的风情特色。
一栋楼中包罗天下风格,真真是汇通全球的气魄。
“西班牙套房”的门边悬挂着一段介绍文字,曾下榻此间的名人列于其上,尽是些垂于史册的名字。
看得吕一航啧啧称奇:既有萧伯纳这样的文学巨匠,也有宝莲·高黛这样的银幕明星,的确是名流荟萃之地。
柳芭取出房卡开门,一进门是一座客厅。
客厅相当宽敞,正中设有一组红木沙发,上边摆着蕨纹靠垫,边上是一张六人长桌,许是用来设宴或开会的。
卷起丝绸窗帘,就能看到窗外浪奔浪流的黄浦江景,轮船的鸣笛声若有若无地飘来。
吕一航原以为,豪华房间的主色调定是咄咄逼人的金色,否则怎么能显示出富贵之气?
没想到却是米色和棕色,既沉稳又内敛。
这种颜色看似中庸,却不仅衬托出了木质家具的质感,还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
好吧……大概是我太乡下人了,才会有这种“皇帝都用金锄头”的误会吧?
第一次入住酒店套房的吕一航,像初入大观园一样,止不住地东瞧瞧西看看。
按面积来看,这客厅要比教工宿舍的客厅大上许多。
除掉卧室以外的空间就已经这么大了,居然只有两人住宿,这才叫暴殄天物呢。
吕一航对建筑装饰毫无了解,对西班牙这个国家也不够熟悉,只能辨别出最显而易见的西班牙元素。
墙上有一副印象派风格的油画,一位黑裙舞女在跳着弗拉门戈舞,舒展的舞姿荡漾着异国的热烈。
把行李运进卧室的衣帽间后,服务生就告退了。
房门一关上,这里就再无外人了,吕一航松了一口气,“嘿咻”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今天先是擂台比武,再是奔波了一整个下午,他已经身心俱疲,像一个拧过头的发条玩具,濒临绷断的边缘。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昂贵的沙发睡起来确实舒服一点。
“等我换一下衣服,我们就去吃晚饭吧,楼上有很棒的餐厅。”柳芭双手系着秀发,提议道。
吕一航软软地答应道:“好啊。”由于出门觅食太费力气,他的愿望就是稍微小睡一会儿,再与俄国女仆共进晚餐,接着就是……共度春宵了吧。
和平饭店九楼的餐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桌衣着体面的顾客,他们大多携带着女伴,一边用餐一边畅谈。
这些人举手投足自信而妥帖,显然见惯了名利场的风起云涌,怎么看都是地产财主、金融巨鳄之类的大人物。
这里毕竟是超高消费场所,一顿饭的价格抵得上普通大学生几个月生活费,只有视金钱如粪土的大款才能从容地享用一顿晚餐。
座中莺莺燕燕的女郎更不必说,她们咯咯笑着碰杯,花枝招展地展示着媚态,妆容打扮莫不艳丽,正好与这里颓加荡的小布尔乔亚情调相合。
尽管那些女郎各有各的韵致,但和瀛洲大学的校园偶像柳芭比起来,就只能用庸脂俗粉来形容了。
柳芭挽着吕一航的手臂,不疾不徐地从这些上流人士桌边踱步而过。
柳芭将银发盘成端庄的法式发髻,身穿一件火红的绕颈绉绸长裙,裙侧的开襟处,两条细直雪白的长腿蹬踏出健美的弧线。
柳芭本来就是一米七二的高个子,再踩上鞋跟八公分的绑带高跟鞋,比吕一航还要高出明显一截,把他衬得像个娶了高个媳妇的暴发户似的。
柳芭的胸口处别着一枚月桂叶形状的银质胸针,那是德国古典法师协会赠给提塔的成年礼物,柳芭好不容易才问她借来的。
银光粲然地点缀在这身裙子上,就像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
大红的颜色常常给人艳俗的印象,但吕一航毫不怀疑,无论多浮夸的色调,这个长腿美人绝对镇得住。
尽管柳芭自称是女仆,但看她高贵优雅的姿态,说是某国的公主都有人信。
为准备晚餐的服饰和妆容,柳芭花了足足一个小时,在此期间,吕一航躺在客厅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用手机看看漫画。
当她更衣完毕,从卧房出来时,吕一航差点认不出她来了。
许是因为以前也常出席宴会的缘故,柳芭对正式的穿着打扮驾轻就熟,即使走在众多社会名流中间,也毫不怯场。
与她相比,吕一航简直像个误闯上流社会集会的穷小子。
白T恤是换季打折的优衣库,59元一件,外加GU的黑色卡其裤,99元一条。
其实这身衣着也算干净整洁了,起码没到会被服务员拦下来的程度,只不过在柳芭的比较下,才寒碜得让人欲哭无泪。
吕一航悄声说:“其实穿原来那身裙子就行了,这又不是什么隆重的场合。你看其他客人的衣着,有的也很随意。”
柳芭甜美一笑:“这是身为小婢的礼节。宴会上的服务生要穿得比来宾更正式,才不至于失礼。我现在成了你的女仆,为了不丢你的面子,当然得换上最亮丽的礼服。”
吕一航感动得差点泪崩:岂止是不丢面子……简直大大滴有面子,香克斯都没我有面子。
四周的客人纷纷向吕一航和柳芭这边瞥来视线,或是好奇,或是敌意,最多的是羡慕嫉妒恨。
“这个相貌平平的少年,怎么可能傍到这么漂亮的外国妞?莫非是哪户豪门的私生子?”这是男人的想法。
“这个银发妹妹是哪国来的模特吗?要做什么保养才会有这样的容貌?”这是女人的心思。
被这些身家是自己成千上万倍的阔佬用猜疑或艳羡的眼光注视,吕一航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虚荣心,心脏狂暴地跃动,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吕一航真有一种昭告天下的冲动,想要大喊:“看吧看吧,她是我的女友(之一)!”但毕竟是公共场合,哪能大声喧哗,吕一航只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继续和柳芭腻腻歪歪地前行。
两人在靠窗的桌边落座,窗外是已然入夜的上海城。
浦东的天际线灯火绚烂,照得黄浦江如一条璀璨的银河,不愧是十里洋场,繁华盛景非同凡响。
考虑到柳芭还是第一趟来上海,应该得尝一尝魔都的美味,点的菜都是些上海风味的本帮菜。
本帮菜融合了江浙一带的各种菜系,以浓油赤酱为特色。
如果提塔在的话,那些甜到重口的菜式大概很对她胃口吧。
吕一航一边牵念着百里之外的伊人,一边和柳芭闲聊着明天的游览计划,不意间,菜就上齐了一桌。
“哇,真好吃。用了重油,却不腻味,调味得正适当。”柳芭夹着响油鳝丝,惊喜地赞叹道。
吕一航曾听说,味觉的灵敏程度是与厨艺成正比的,这点可以在柳芭身上得到印证。
每道菜用了什么食材,都被柳芭解析得通透,能够一一报出。
本来吕一航还担心会不会菜点太多了,然而,如江南女子一般温婉的柳芭,唯独在“吃”这件事情上展现出了战斗民族的气概,胃量好比无底黑洞,比吕一航这个堂堂男儿还更能吃一点。
等到每张餐盘几乎都见底时,柳芭举着筷子,充满遐想地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出这么棒的菜呢?”
在吕一航认识的人当中,柳芭是厨艺最高超的一人,中西料理、正餐甜点样样精通,毫不逊色于五星级酒店大厨。
如果说和平饭店的菜品能打95分的话,柳芭的手艺定然有90分之高,已是无数专业厨师望尘莫及的水准了。
据柳芭说,她曾在巴黎的格洛莉亚学院修习过一段时间的新娘课程。
那是一所历史悠久的贵族女校,烹饪课的教师都是世界各地飞来的一流厨师,要么是高级酒店的资深主厨,要么是米其林餐厅的掌门人。
吕一航都听得暗暗动心:可惜我不是女生,家世也不显赫,不然去那里学两手也不赖。
总而言之,对于厨艺师从父母、只会做些家常菜的吕一航来说,柳芭无异于料理界权威,她所传授的每一句美食经验都该奉为圭臬。
“连你都说好吃,说明是真好吃。”吕一航调笑道。
“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原来中餐可以这么调味,今天长见识了。”柳芭怡然笑道,“感谢提塔,能给我一次品尝顶级中餐的机会。”
柳芭从小就天天泡在厨房中,着迷于调和五味之道。但对吕一航来说,美女的诱惑力反而比美食更大一点。
吕一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我也要感谢提塔,把你送到我身边来共进晚餐。”
柳芭装作气鼓鼓的样子,笑道:“你不该感谢感谢我吗?是我陪你跑这么老远来上海的。在学校里有多少男生想请我吃饭,都被我一一回绝了。你啊,知道自己有多好运吗?”
“我当然要感谢你,谢你这半个多月以来一直陪伴着我。每周的先天异能应用课上,你都会坐我边上,一起开小差侃大山;每次我来到提塔别墅,你都会无微不至地招待我,为我准备最美味的菜肴。要是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么令人难忘的上海之行,也不会有如此美妙的一顿晚餐……”吕一航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柳芭,连珠炮似的蹦出一串感谢之词,“我还得感谢一下你父母,谢他们把你生得这么好看。”
柳芭不禁脸颊发烫,红到了耳朵根,捂着莹润的脸蛋,低声笑骂:“别讲了,你不适合说耍帅的台词……”
吕一航觉得自己冤枉极了:“这这,这难道算耍帅吗?”
柳芭强抑笑容,身子忍不住地颤动,胸前掀起一阵乳浪:“当然算。”
就在吕一航正欲反驳之际,柳芭忽然站了起来,倾身向前,朝他的面上啄了一吻。
这吻来得如此轻快,犹如一个稍纵即逝的八分音符,吕一航回过神时,只留下了少女薄唇清凉的触感。
你见过夏天的蜜瓜汽水吗?折射着清澈的正午阳光,气泡滋滋地升腾。女孩的香吻就是这样美好的事物。
吕一航怨声说:“太快了,我没感觉。再来一次吧。”
“等回房间了再说吧,这里好多人看着呢。”柳芭羞意未褪,脸颊绯红,却端起架子,轻咳两声,把音量压到极低,“回去以后,给你更多。”
在走回房间的路上,吕一航和柳芭如恋人一般肢体交缠。
柳芭屁股的弹翘质感,隔着绵滑的丝绸从掌心传来,说不出的称手,让人飘飘欲仙,直上云端。
两人皆面色通红,沉默无语地拉着手。
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回到西班牙套房之中,门“喀嚓”地关上的那一霎,柳芭率先拥上来,环抱住吕一航的后颈,香舌如一条湿淋淋的水蛇,钻入了他的口腔。
这明明是柳芭的初吻,却狂乱得不可思议。
柳芭啜吸着吕一航的舌尖,蹙起秀眉,似在抱怨他的唾沫难喝,但她吻得动情,左右扭动着身子,不住地发出“嗯嗯”的可爱声音。
看到这幅媚人的痴态,吕一航感到下体鼓胀。
吕一航掀开柳芭的长裙下摆,她精心准备的蕾丝内裤已经润湿了。
湿淋淋的一线蜜穴正在开门揖盗,只消一根食指便可撬开,探入更加幽深泥泞的花径。
——要不,就在这儿插入吧?就地扒下柳芭的裙子,压倒她的身子,吸吮她的乳房,那该是多么爽快的事情。
柳芭这个从未习武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抵得住我的太极劲,如果我有那个意思,还不是只能随我强暴?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
差点演变为传说中的玄关做爱了,但千钧一发之际,吕一航还是忍耐住了。
这毕竟是柳芭宝贵的初夜,一生只有一次,得在更整洁舒适的地方完成,才会留下更美满的回忆。
两人耳鬓厮磨、相亲相爱地走入卧室,柳芭仰卧倒在床上,抱着吕一航的肩膀,又做了个浓情蜜意的深吻,在吐息的交换中,一种令人迷醉的甜美氛围正在房间里酝酿。
吕一航喘着粗气,攀上了柳芭的脖子:“我来脱你的裙子了。”
柳芭羞涩一笑:“好。”
正当吕一航向她的裙上摸索时,柳芭突然面露冷笑,眼中忽然绽放出紫红色的幽光,如昂贵的红宝石一般玄奥深邃,令吕一航无力挪开眼睛。
柳芭就像计谋得逞了似的,得意得唇角上翘,呼唤道:
“妖眼在前,听我使役——不许动!”
犹如天灵盖上中了一记闷棍,吕一航顿时浑身麻痹,耳目不灵,脑袋比醉酒了还糊涂。
好像浑身气穴都在同一时刻被点了一通,经脉里再无些许真气流动。
世界上操驭精神的异能多到数不清,如果给它们排一个座次,强横霸道的妖眼必然位居前列。
不小心直视它的人,会被直接切断大脑与身体部位之间的连结,彻底成为妖眼所有者的掌中玩物。
——可怜的吕一航,成为了瀛洲大学第一个尝到妖眼滋味的学生。
看到吕一航一动不动的样子,柳芭憋住笑意,用手握住他硬邦邦的手腕和脚踝,像捏橡皮泥一样弯来扭去,摆成了盘腿端坐的姿势,像一尊寺庙大殿里的佛像,唯一的缺憾就是脸上龇牙咧嘴,不见一点佛性。
本来只用口头下令“坐起来”,吕一航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照做。但为了好玩,柳芭特意选择亲自动手,这样更有成就感。
她美滋滋地想着:“这样……就差不多了吧?让他在这里打一会儿坐吧。我还是处女,他却已在提塔身上耕耘过数回,床技的差距太悬殊了。要是不给他一点下马威,我怎能在床上取得主导权?”
柳芭伶俐地蹬掉两只高跟鞋。
雪白的双脚踏在地毯上,步伐像一只轻盈的小鹿。
她一边走往浴室,一边把礼服裙子缓缓褪到地上,露出了白皙的后背,再把洁白的蕾丝内裤用指头一钩,让它掉落在地毯上。
柳芭的身材比T台上的内衣模特还诱人得多,背影修长婀娜,在背光处显现出葫芦形的姣好曲线。
两片肩胛如蝶翼般翕动,腰肢纤细又结实,丰臀肉乎乎的,肥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柳芭揭下了乳头处的乳贴,随意地往两边一丢。
没走几步路,已经把自己剥得赤条条的。
当她走到浴室门口时,扭过头来,朝吕一航妖媚地一笑,湛蓝的瞳孔透着狐狸一般的狡黠。
“想要我吗?”她的眼神分明在诱惑着。
白花花的女体在眼前晃荡,吕一航看得眼馋,直欲大喊出声。
喂,喂喂。给我解开啊!
即使吕一航动了叫喊的念头,却怎么也驱使不了唇舌,好像一块石子丢进无底的黑洞,激不起半点回响。
直到柳芭的背影消失不见,他也没吱出一丝声来。
铁奥,动啊,铁奥,为什么不动!
柳芭戴着浴帽,卧在浴缸之中,哼着一支欢快的小曲。
藏在水下的是凹凸有致的曼妙胴体,露出水面的是瘦不露骨的匀圆香肩,同一具身躯竟可同时用丰腴和纤细形容,就算是雕刻家也该慨叹上苍的这番神功。
很少有机会能名正言顺地使用妖眼,所以一年到头都发挥不了两次。
但每次使出来,柳芭都会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畅快,全身上下所有压力消散得一干二净,比泰式按摩还管用。
这种快感大概源自于人类生来便有的支配欲。能把活生生的人类当成木偶娃娃随心摆弄,没人会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吧?
柳芭当然不指望吕一航可以自行解开妖眼。
要是真的这么容易破解,这种异能怎么可能被俄罗斯成教的修女们胆战心惊地封入绝密档案呢?
她打算在洗得干干净净后,再去强奸了吕一航。
在他无法动弹之际,一边用他健硕的肉棒为自己开苞,一边欣赏他绝望与舒爽并存的神色。
啊,光是想想就要泄身了。
可是,这个计划也有变数,万一他挣脱了妖眼呢?他毕竟是提塔看上的男人,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吕一航,不要辜负了我的期待哦。
正当柳芭神飞天外,掬着一捧清水把玩之时,浴室门口传来了“咕当”的开门声,使她蓦地心头一紧。
“什么人?”她条件反射般叫道。
门口传来了微弱的沙哑嗓音:“是我。”
推开门的人正是吕一航。
他的步子一瘸一拐,面上疲倦不堪,看来为破解妖眼花费了不少心力。
他全身上下一丝不挂,无神的双眼紧盯着柳芭的裸体,就像一只觊觎戴夫脑子的僵尸,唯一保持精神的部位只有胯间的铁杵了。
柳芭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她开始洗澡到现在,还不到三分钟。
三分钟左右,就解开了“使役之眼”,多么优秀的成绩。
人不可貌相啊。至少在意志力这一方面,这小子相当出众。
唉,要是制不住他的话,那也只好认命了,他想怎么搞都随他来吧。看在他经验丰富的份上……应该不会把我弄得太疼吧?
在做了丰富的心理活动后,柳芭眯眼笑道:“这么快就破解了我的『使役之眼』,真是小看你了。怎么做到的?”
“老祖宗为我们留下了一些好东西啊。”吕一航有气无力地走向浴缸。
柳芭的瞳术是从神识上压过他人,与点穴的原理截然不同,没法用真气冲击经脉关窍暴力破解。
意志软弱者一旦中招,就绝无反制手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好在爷爷教过应对精神攻击的绝妙方法——也就是《三官经》中的“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中了妖眼以后,吕一航沉下心神,默念了两遍咒语,体内真气运转了几个周天,压制在魂魄之上的那块顽石逐渐松动,吕一航慢慢重获身体的掌控权。
他又盘腿坐了一段时间,理顺了呼吸,然后拖着铁皮似的僵硬肢体,踩在柳芭乱丢的贴身衣物上,一步一步挪进了浴室。
吕一航一条腿立于浴室地面,另一只膝盖架在浴缸边,想要翻越进浴缸。
但他毕竟被定身太久了,小腿酸酸麻麻,全然使不上劲。
即使只是不到一米的高度,对他而言也是不得了的障碍。
见吕一航左摇右晃个不停,柳芭连忙从水中起身,用两只修长藕臂穿过他的大臂下侧,将他的躯干紧紧箍住,然后拖拽进了浴缸里。
“扑通”一声,柳芭抱着吕一航,一同沉入了温热的洗澡水中。
吕一航如释重负地瘫软了身子。
他的后脑勺垫着柳芭的巨乳,后背贴着她的小腹,屁股压着她的大腿。
他能够同时体会到柳芭乳房的绵软,小腹的紧致,大腿的厚实,能够尽情品味同龄美少女丰盈饱满的肉体。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梦幻的床垫吗?
吕一航刚才被柳芭挑逗得心痒痒,才努力克服妖眼,硬要赶来浴室;但当鸳鸯浴的梦想成真之时,沉重的疲惫感却压过了他的性欲,他只想平躺在柳芭的怀抱里,好好休息一会儿。
“以后一定要留点心,别在浴缸边上摔倒了,很危险的,你知道一年有多少人在浴室受伤吗?”柳芭摆出最严肃的脸色,像妈妈似的教训道。
与此同时,柳芭藏在水底下的双手,趁机往吕一航的胯下挪移,将他的阳具笼在了掌中。
那玩意儿英武地屹立着,杆身滚烫得像一根烧红的铁棒,其上的青筋都历历可辨。
柳芭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心猿意马地乱想:“好……好大,这就是男人的那玩意,比成人电影里的粗壮多了,怎么可能插得进去!提塔每次都要遭受这种酷刑吗?”
“抱歉,我错了。”吕一航涨红了脸,嗫嚅道。
他刚从“使役之眼”中挣脱出来,脑子晕晕乎乎的,四肢也全无力气,活像个醉汉。
俯视着吕一航憔悴的脸蛋,柳芭心里咯噔一下,怜爱之情迸发而出。
柳芭想起了两个月前回莫斯科省亲的经历,她的十八岁生日恰好是在那段日子中度过的。
生日那天晚上,母亲偏要拉着她去酒馆共饮,称这是庆祝成年的最好方式。
可在柳芭看来,母亲无非是想找个借口买醉罢了。
这个嗜酒如命的妇人,没什么事情不能用酒精庆祝。
几大杯啤酒下肚,母亲微醺地趴倒在吧台上,慢慢悠悠地说:“你还没学会走路那会儿,你被寄养在新圣女修道院。你爸爸和我在夜里除完魔以后,常常会在这里喝一通宵。”
每当母亲讲起年轻的故事,眼里仿佛会有星星闪烁。那是独属于她的一块美丽领地,柳芭明白自己插不了嘴,只是笔直端坐着静静倾听。
“我一开始不喜欢酒的味道,总是推托辞让,但久而久之,就喜欢上喝酒了。你爸一直觉得疑惑,为什么会变成我缠着他共饮呢?那个原因我一直瞒着他。直到他去世了,我都没告诉他。”
“什么原因?”柳芭两手捧着啤酒杯,侧首望向母亲痴笑的脸庞。
“因为醉酒的男人很可爱,他会把眼前之人当做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当你爸喝醉时,会又哭又闹,缠着我的手臂叽叽歪歪个不停。平常潇洒倜傥的帅哥,却展现出只有能我能见到的丑态。这种感觉让我欲罢不能。”
柳芭无语地笑笑,心里没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这个思春的未亡人,又在说胡话了。爱人出洋相有什么好看的,为何不希望他时时刻刻都风度翩翩呢?”
现在,与吕一航共同入浴,她好像也有点理解了母亲的心情。重视的男人暴露出无力姿态的这一刻,她的心也为之变得柔软。
这份关怀心切的母性,或许就是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吧。
柳芭柔声说:“错的是我才对,我想稍微考验一下你,却玩得过火了。对不起啦。”
“考验我什么?”吕一航只觉得一头雾水。
“我想知道,你的心性是否能配得上提塔。”
“噢,这就是你折腾我的理由?我算通过了吗?”吕一航本为柳芭恶作剧气恼不已,此时却也被好奇心压过了。
“你很棒。我说的是真心话。”柳芭笑容可掬地微启朱唇,赞许道,“对灵魂越坚固的人,我的妖眼效果越弱。你的灵魂算是顶顶结实的,我没见过几个比你更硬的人,就连提塔也逊你一筹。我听说中国的修炼者讲求『内外兼修』,今天算是见着了。”
这么一通猛夸下来,吕一航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也耍起了嘴皮子,拼命往柳芭头上戴高帽:“你的能力才厉害呢。这么好用的异能,别人想学也学不来呢。可你居然天生就会,世上没有第二人有这种天赋吧。”
但柳芭的回应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是拥有这种异能的唯一一人。你听说过拉斯普京吗?”
“听说过,他是二十世纪初的一位妖僧。”吕一航答道。
吕一航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他看过《世纪末的魔术师》,呃,其实还看过《最后的餐厅》《漂流武士》《春风之雪女》……反正是个动漫里经常出现的角色嘛。
相传在沙俄帝国末期,拉斯普京曾祸乱宫闱,以奸淫贵族妇女为乐,甚至成为了帝政的实际掌控者。
他的生命力强悍到令人发指,无论毒酒还是枪击,都取不了他的性命。
最后,他被尤苏波夫亲王率众密谋溺死,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虽然拉斯普京的事迹听起来荒诞不经,但倘若他拥有某种罕见的异能,那也是说得通的。
柳芭说:“既然你听过,那我就不必费口舌介绍了。他能够操控那么多人心灵,肆意行使邪淫之事,是因为他天生拥有一双和我一样的妖眼。”
吕一航笑笑:“嘿,这么巧?”
“并不是巧合。”柳芭淡然一笑,“我的妖眼源自于我的血脉。我是拉斯普京的后裔。”
吕一航闻言一怔,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雷电劈中。
——柳芭与稗官野史中的恶徒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
吕一航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开玩笑。编撰家谱时,人们总会追认个声名显赫的祖上。姓岳的自称岳飞后代,姓朱的自称朱熹传人,此乃人之常情。
但是,拉斯普京留于后世的唯有一塌糊涂的恶名,攀他亲戚有哪怕半分好处吗?人到坟前还愧姓秦呢。
况且效用几近相同的异能,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证据吗?
吕一航越想越不对劲,刚才还迷迷糊糊的脑瓜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了不少。
莫非……莫非真如柳芭所说的那样……
“你好像很意外?”见吕一航半晌没说话,柳芭皱起眉头,揠苗助长地揪揪他的龟头,刺激他回过神来。
“哎哟,疼疼疼!”吕一航哇哇大叫。
其实疼痛感并没有那么剧烈,应该说是一种瘙痒才对,酥酥麻麻的,一直从阴茎头部蔓延到脊椎。
柳芭眼见吕一航的窘态,露出了毫无怜惜的微笑:“不过,我能理解你的惊讶。如果你说自己的祖上是吕……吕奉先,我大概也会大吃一惊吧。”
假如真是吕布的后代,那也够威风的,足够拿来做吹嘘的谈资了。
但吕一航的爷爷老是挂在嘴边的不是这位万夫不当的猛将,而是另一位神通广大的仙人。
吕云骧总是吹胡子瞪眼,说“我们吕家是吕洞宾的后人”,意图激励孙子孙女继承家学。
下次再听爷爷这么念叨,一定不会质疑了,没准就是真的呢?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难把那个大坏蛋和你这样胸襟宽阔的美少女联系在一起……”吕一航反过手来,抚摸柳芭滑腻如脂的巨乳,再用指尖拧了拧她的乳头。
面对吕一航的揩油,柳芭并未闪躲,只是淡淡一笑:“妖眼会随着血脉遗传下来,个性和品格却不会。”
吕一航点点头:“说得对,好人的子孙不一定是好人,恶人的子孙也不一定是恶人。”
“这话也不全对。因为拉斯普京的后代中,恶人的比例相当高哦。妖眼会让人滋生出最邪恶的念头,因为它太适合用来做坏事了。试想,如果你能随心所欲地使唤普通人,他们将对你唯命是从,你能抗拒这种诱惑吗?你敢担保你会做一个善良的人吗?”
柳芭的声音很轻柔,但每个字都像钢钉一样扎在了吕一航的心上。
——我若有凌驾他人之上的伟力,我会守住良知吗?
这简直是个灵魂拷问。
吕一航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很少使用妖眼。如果我有这么神奇的能力,大概做不到像你这般节制。”
柳芭忍俊不禁地说:“别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不愿滥用妖眼,只是为了趋利避害罢了。如果放任自己的欲望,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下场只有灰飞烟灭,我可不想步拉斯普京后尘。当年,俄罗斯成教组织了多次暗杀拉斯普京的行动,都被他逃脱了。但他最后死在了毫无异能的仇家手里,也算是罪有应得……”
讲到这里,柳芭忽然转而问道:“你应该知道俄罗斯成教吧?”
高中历史成绩优异的吕一航脱口而出:“当然知道,它和罗马正教、英国国教并称十字教三大教派。”
一说到成教,吕一航的脑中就浮现了许多意象:洋葱头的教堂、有三个横杠的十字架、戴高帽的神职人员、癫狂的圣愚……
罗马正教、英国国教和俄罗斯成教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在教义上有所差别,互相抗衡,各不相让。
成教是其中最东的一个教会,以莫斯科为中心,信徒主要是俄罗斯人。
这是不晓异能的普通人也熟知的常识。
柳芭的一长串故事,就是从“成教”开始讲起的。
她口气和缓地说道:“不错,成教是俄罗斯最大的教会组织,这点举世皆知。但不了解成教的外国人,多半没听过『女巫之锤(Молот ведьм)』的名号。那是成教的下属机构,负责处理超自然犯罪,换句话说,就是我们那边管理异能者的公安局。在危险个体里面,拉斯普京的众多后代受到了最高级别的重视。因为妖眼能在暗中惑乱人心,对社会为害甚大,女巫之锤绝不容许这些人当中出现第二个拉斯普京。”
“拉斯普京的后代大多没有觉醒妖眼,作为普通人度过了平凡的一生。但有些觉醒妖眼的后代却凭借它作恶,我的外婆就是这种人。她和我外公是一对亡命鸳鸯,身上背着好几桩重案。那时苏联刚解体,世道很乱,他们联手洗劫商店,运用妖眼操纵店员。那些店员毫无反抗,昏头昏脑地把钞票和财物放进他们的麻袋。在抢到第三十一家商店之时,他们俩被女巫之锤的修女小队击毙了。”
“他们留下来的年幼女儿被押送到了莫斯科,如何处置她成为了一个难题。一方面,这个女孩确实是无辜的;另一方面,女巫之锤担忧女孩有朝一日也会觉醒妖眼,带来未知的祸患。于是,他们请来一位著名的民间通灵师教她通灵术。根据能力排异定律,只要她学得会通灵术,就证明她不可能觉醒妖眼。”
吕一航忍不住提问:“她学成了吗?你的母亲。”
“学成了。数年之后,她成为了一名技艺高超的通灵师,这个消息让成教高层欢欣雀跃。而在漫长的学艺岁月中,她与老师的长子陷入爱河。等到成年以后,他们举办了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延请了俄罗斯异能界的诸多名流,世上唯一的巫妖法师来担任证婚人,成教的牧首为他们的女儿洗礼。这就是我父母的爱情故事。”
“那你为什么去了德国呢?”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吕一航心头猝然一紧。他已经预感到有一场变故发生。
“和母亲不同,我从记事起就觉醒了妖眼。得益于父母的名望,我没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但在我五岁那年,我的父亲因为一场意外而死。俄罗斯异能界的一些人士找准了机会,称我是『拉斯普京之后最可怕的妖眼鬼才』,要求把我送到伊尔库茨克的超自然事物收容所,这时候,再也没人能帮我撑腰。用一个成语说,这就叫……”
“世态炎凉。”吕一航提醒道。
“对,世态炎凉。我的母亲不愿让我在苦寒的西伯利亚度过童年,就把我送到了德国的友人家里。只要我不呆在俄罗斯境内,那些看不惯我的人也就没法指手画脚了。”
“也就是克林克家?”
“是的,我被德特勒夫与丽芙卡·克林克收为养女,和提塔共同长大。”
吕一航一愣:“然后呢,怎么就从养女成了女仆?”
他原本以为柳芭生于某个女仆家族,这个家族的女眷世世代代都做克林克家的女仆……动漫里常有这样的情节,不是吗?
“这是我报恩的方式,提塔的自理能力实在差劲——我得说明一下,他们一家人对我很好,对我就像亲生骨肉一样。我没被逼迫做任何事。”
柳芭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但仔细捉摸,就能听出她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丝不满。
她好像在发表抗议:“我之所以成为女仆,当然是出于自愿!”
吕一航脸颊微红,是自己提问的方式太无礼了,好像在暗示提塔一家区别对待柳芭似的。
所以他赶紧换了个话题:“你的母亲呢?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嗯,她仍在为女巫之锤效力,那算是个……『铁饭碗』吧,生活有保障。我经常给她发邮件,每年暑假都会偷偷回国看她。”
“那还不错,当公务员吃皇粮。”吕一航枕于柳芭双峰之间,嘟哝道,“你的身世真曲折离奇啊,难怪你看起来比我们同龄人成熟得多,因为你走过的路比我们更长。”
“不错,我在莫斯科度过了童年时代,在慕尼黑度过了少年时代,之后又来遥远的中国留学,我流离的路途比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多。但我不怨恨任何人,也不后悔任何事,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些回忆可能会成为养分,可能会成为毒药,全都取决于现在。”
柳芭俯下脑袋,用湿润的嘴唇吻了吻吕一航的额头。她的眼波迷离,像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颤声道:
“而现在,我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