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一行人一路撤离到山下,虽然已经来往过好几次,但这还真是他以一次徒步走这条山路——以前每次来回都是坐车的。
虽然离开得最晚,但他们几个人的脚力依然不是拖家带口、还带着行李的小镇原住民们可以比的。
他们很快便追上了逃亡的大部队,之后便跟着人群,一路下山。
这支由寻岩者小镇的原住民——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山民——来投机的冒险者、黎贝尔港商人以及财团员工们组成的逃亡队伍十分庞大,鱼龙混杂。
在其中,霍桑甚至又看到了蓝龙财团赞助的那个,用来给电离子束发射器打广告的那个冒险团。
只是比起一开始的意气风发,他们现在看上去十分消沉,低着头,遮着脸,搀扶着伤员,沉默地随着大部队一起走着,看上去也不想让别人认出他们。
如果不是现在的霍桑记忆力超群,怕是也认不住他们的身份。
可想而知,他们的声誉算是毁了,蓝龙们大概率也会对他们极其失望,虽然发射器过热爆炸的锅不应该算在他们头上。
但……
霍桑不由得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无论如何,起码自己公司是赚钱了,这个收益确实是正的。
虽然这个收益率不敢说有多么优秀——毕竟他自己贪墨了一大波——但在蓝龙银行投的一众项目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
毕竟能让王爷们看见回头钱这种事儿,从古到今可都不多见。
要不,以这个为筹码,再去问蓝龙们要点钱……咳,是去拉第二笔投资过来?
他觉得这件事的成功率会很高,一时间心情不由得有些活络。
但转念一想,上次见到那蓝龙小王爷的时候,对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去服侍一下某位寂寞的蓝龙贵妇……
想到一头巨大的母蓝龙用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霍桑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算了算了,钱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慢慢赚吧,以后还是少和那头蓝龙打交道……
掐灭自己心头的妄想,霍桑不再注意那一帮人,收回目光,和自己的姑娘们一起继续前进。
他却不清楚,命运一向反复无常,尤其喜欢作弄那些,自认为可以逃避它的人。
但不论未来如何,他现在都只是疲倦地走在这条山路上。
此时正是后半夜,临近冬天的山间夜风堪称刺骨的冰凉,很容易便能让任何人的铠甲冻透。
但比起身后死亡的威胁,这点小小的困苦并不那么难以忍受。
他们一路走到正午,走到太阳高照的时候,才终于真的走出这片大山,来到真正瓦砾区的地带。
这里已经是一片平原,彻底走不动的难民们找了片避风的地方扎营休息。
霍桑一行人也就此歇息,扎好了帐篷,生起火,做着饭,慢慢恢复着体能。
只是,就算享受到了美味的食物,一众人也明显地看上去兴致不高。
安诺表现得尤其沮丧,平常总是胃口很好的她,今天只是草草吃了两口,便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去。
霍桑能够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草草扒拉了两口自己的饭之后,便也快步冲进她的帐篷里。
进来之后,就见果然,这个姑娘已经脱下盔甲,蜷缩在自己的毯子上,仿佛受伤的小兽,在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安诺扭头看了一眼他,撇撇嘴,看上去有点委屈:“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就差把“我很不开心快来哄哄我”写在自己脸上了。
霍桑有些心疼,随后赶忙过去,坐在她身旁,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怎么了,亲爱的?有什么心事吗?可以和我说。”
说着,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感知到她情绪的低落,他感觉自己的情绪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在游戏里,寻岩者营地也会受到自外界的攻击,但这些都是游戏中期才有的事件。而且玩家们一般会好好准备,来保证它绝对不沦陷。
就算毁灭,那往往也是一些邪道玩家们,为了特殊的奖励而亲自动的手。
但总之,就算这个小镇要毁灭,也不应该毁灭在外人手里。
只是,显然,这次他没有守住。他的能力尚且不足以应对如此规模的进攻,即便净化了土龙,也无法违抗这些大部队的大军。
想到寻岩者营地被毁灭所会带来的一系列后续麻烦,他心中顿时十分不是滋味儿。
“没什么。”
安诺柔柔地回应了一声,但接着还是老实回答了:“我就是感觉,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霍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是因为打了败仗,没有保护好小镇吗?”
安诺挪了挪位置,蹭在他的胸口,微微摇头:“倒不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能力有限,无论打胜仗还是败仗,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我只是,现在有点怀疑,我之前深信不疑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霍桑搂抱着她,在旁边床上坐下,握住她的小手,和她十指紧扣。
安诺依靠着他,此刻情绪上涌,突然幽幽地说道:“霍桑,我有一个梦想,嗯……”
她话到嘴边,却又突然说不出口了,自己也有些害羞。
咬了咬嘴唇,她话锋一转,决定从另一个方面先开始讲:“你读过一些……各地的奇闻八卦,名人传记,还有逸闻野史吗?”
霍桑想了想,自己前世没事儿干的时候也总是在各个社交网站和论坛上水,游戏内各种英雄人物的背景故事也读过无数遍了,因此很坚定地点头:“也喜欢,虽然看得不多,但大多都还是知道的。”
“那你有没有发现,呃,很多人,比如……”安诺的声音里带上了希冀的色彩,她抬起手,在半空中瞎比划着,“一些很厉害的运动明星,艺术大师,或者吟游诗人,出身其实都是很平民的。”
霍桑点头,这是自然,或许力量还可以通过血脉来遗传,但艺术水平这种东西绝对是天生的,没有人可以把自己的艺术水准遗传给别人的。
见他认可,她声音中的希冀顿时更多:“所以,很多时候我就在想,既然各行各业的艺术天分,不分高低贵贱,随机地降临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那么……”
“在那些广大的贫穷小国里,是不是也存在有海量这样的奇才?”
“只不过,他们的天分可能局限于时代、教育或者所处社会环境的现状,从而一辈子都被埋没,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让这个世界少了太多的精彩?”
霍桑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初遇到的那几个混混:脑袋上纹着巨眼的秃头壮汉,壮汉的上级独眼龙,还有那位珊娜萨公会的指挥官肯特兹……
他们都出身贫寒,来自最底层的阶级,从小营养匮乏,也缺少系统的、正规的训练方式,只凭自己的摸索,却也能拥有一个不低的战士等级。
这正是他们天分的证明,然而,就因为南港区的这个环境,他们的天分全都被埋没了,终其一生也只能当一个等级不高的小战士。
考虑到这一点,他很确信地点头:“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就在南港区。因为缺少上升的渠道,他们的天分被终生埋没。”
安诺眼睛一亮,仿佛见到了知音。这种感觉给了她全新的勇气,让她敢于在这一刻,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所以,我一直有一个很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鼓起勇气:“我希望,世界能够永远和平下去,每个人都能各挥所长,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