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朔望洗刀祭仪,乃是东岛武者的一项传承。

曾经的东岛武者,修为抵达先天大圆满或通天大圆满之时,便会花费大半年时间来行使这场祭仪,以期锤炼精神凝聚神念,为跨过修为路上的大关卡而铺垫。

具体步骤,乃是每逢朔望日之前,便焚香沐浴闭关静心三天,待朔望之日当天,在符合自己生辰八字的吉时亲自手刃自己的仇敌或战俘,持续五到十次,以恩怨与杀戮纠结而成的独特心情来洗练神识。

这套劳什子玩意儿有没有实效,陈哲不知道,也找不到人询问,因为根据这方志中的记载,百年前大宁征服东岛时,懂得这套祭仪的人就几乎死光了,流传下来的,只有这套祭仪相关些许描述,具体的关键奥秘早已失传了。

而方志之中留下的描述里,便有这样一条:所用献祭的仇敌与战俘,朔日杀,当以白衣衣之,望日杀,则当以黑衣衣之。

昨日九月十六,前日九月十五,正是望日,被杀男子身穿黑色夜行衣,符合这方志中的描述。

其余死者同样如此,虽然被发现时,日期有所交错,但逆推死期,确实都是初一十五每半月一人。

之前接手此案翻看卷宗时,陈哲还以为这人是趁初一十五衙门发俸,街上巡查防备松懈之时杀人……

既然查实了这凶手来自东岛,陈哲放好书册,转身来到存放实录的阁子,却见几个女人正围在一起,看张雅在书案上写写画画,见陈哲进门,被围起来的张雅连忙将手中的纸条递到陈哲面前:“主人你且看。”

“这是何物?”陈哲匆匆一眼,只见那纸条上只写了寥寥数字。

“是太祖爷从承天称王设立西大营,到北伐成功定都应天之间,历任西大营掌军大将的姓氏。”

陈哲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然后不禁失笑:“竟有这般巧?”

原来那纸条上十一个姓氏,依次是:“赵、袁、龚、程、郑、楚、金、蒋、杨、梅、李。”

去掉三个说不通的,余下八姓分明就是“赵元诚正处金梅里”。

这结果大出陈哲预料,不由得哭笑不得地看向几女。

许暖清、白瑛、张琼三人苦苦思索,罗瑜一脸茫然,赵佳和马明芝母女脸上带着陈哲熟悉的武将淡定——当年他领军北伐之时,不少裨将偏将便是如此,议事之时一脸淡定,只等主将与文士商议出结果之后得令而行。

唯独张雅满面笑容,胸有成竹,见陈哲目光扫来,这女子微微低头道:“依奴家看来,这幕后之人未必与我们为友,却必定与赵元诚为敌。”

“就不能是赵元诚故布疑阵?”

张雅轻轻摇头:“主人,赵元诚与您缠斗年余,其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陈哲也是一点即透,赵元诚不过一丧家犬,身后的赵家、玉虹派早在一年前的京中大乱时便被连根拔起,如今不过是靠着赵家那一笔隐藏的遗产继续收买些亡命之徒伴随左右,如何能与六扇门乃至整个朝廷抗衡?

能与陈哲纠缠至今,依靠的其实是:“隐身暗处,抢占先机。”

张雅笑道:“不错。那么,主人这次南下江南之时,可曾吃准了这江南的纷纷乱事与赵元诚有关?”

“倒也确实全靠推测。”陈哲南下之前,也只是听闻线报,说是赵元诚可能藏身江南,到了江南又见四下重案迭起,像足了赵元诚之前在京南、南疆那般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的惯用手段,于是便推测赵元诚正躲在幕后酝酿新的谋划。

然而,现在这条提示无论是出自这神秘东岛武士,还是赵元诚以身入局故布疑阵……都坐实了这案子与赵元诚有关,无论缘由,都消了赵元诚身边的一层迷雾。

除非赵元诚想要背水一战,在这江南与陈哲决个你死我活,否则这步棋便落得毫无道理。

赵元诚一直在图谋各种江湖密法速成玄天战力,江南确实有他需求的东西,不过……那件东西也不是传说中能暴增功力的大还丹,弄到手也是走为上策,断然没有转头便与陈哲决战的道理。

“莫非这人是出自隐者左藏……这倒是有些意思。”

这幕后凶手一身的东岛隐者功夫,又这般针对赵元诚,陈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与赵元诚身边右藏传承有血海深仇的左藏。

果然这江湖之中,所谓一场大战同归于尽,多半会有些孑遗留下来继续这桩仇怨。

只是,眼前的结论终究只是出于推论。

而验证这一推测,陈哲也只能想到两条路线,其一,查一查赵元诚是不是真的在金梅府,其二,查清那几具尸首的身份,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线索细节。

朔望洗刀要杀的都是仇敌、战俘,据说是因果越重,效果越好,死的这几人多半不是凶手随便掳来的。

陈哲带人回到刑狱司衙门之后,便立刻发号施令,让许暖清和赵佳母女两人带着人手前往金梅府暗中调查,看看赵元诚是不是真的在金梅府。

而陈哲和余下人手,则是开始全力查找几具尸首的身份。

只是这尸首来历并不好查,虽然陈哲确定这几人生前都是修为不低的武林中人,依旧算不得什么明确线索,只不过相比之前按察使司和琉璃湖白费三个月的困境,总算是有了那么两分转机。

在衙门里忙了三天,十九日一早,陈哲暂且将公务丢给金磬儿和张雅,带着张白罗三人坐上了韦平派来的车马前往江宜县。

江宜县乃是承天府所辖,就在梅江边上,韦家的车夫将陈哲等四人拉到承天府码头上,转坐韦家的客船,顺流而下不过半日,便抵达了江宜县城。

这边码头上,韦平早早就带人候在此处等待。

“韦郡丞倒是好身体,连夜坐船,此刻竟还如此精神抖擞,实属老当益壮啊。”大宁官衙逢九休沐,这老儿大概是昨晚闭衙后便连夜坐船而来,这才能在此时站在江宜码头上欢迎陈哲。

陈哲的语气略带调侃,韦平却也不以为忤,只笑道:“下官虽不是江南人,却也生在金扬江边,一辈子坐船早就习惯了,倒是陈都尉您这北人初来乍到却要为下官承船往来奔波,着实是有劳了。”

陈哲打个哈哈:“我等练武之人自是无妨。”

玉斗安排在午后申时,此刻时辰尚早,韦平在江宜县城酒楼中备了席面,一番宴饮之后,陈哲忽然提起一事:“听说之前江宜县这边的保平仓失火,不知韦郡丞可了解此案?”

韦平面色一僵,尴尬道:“这般大案,下官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保平仓不同于府库官仓,乃是由按察使司和兵备道辖制,出事之后又是按察使司在侦办,因而下官所知内情不多。”

“郡丞便说说你所知悉的事情,毕竟此案干系重大,按察使司方面虽不曾请六扇门协查,在下也不免关心。”

韦平略一沉吟,便将案情娓娓道来:“这失火案就发在九月初十晚上,当夜丑时,江宜卫的值夜官兵突然发觉那保平仓的主藏窖通风口冒出明火,众人救火时不敢直接开门,只能从那通风口不断灌水进去,然而这法子终是不大济事,待卯时天明,那主藏窖的穹顶还是烧塌了,江宜卫的人这才一拥而上灭了明火,只是那主藏窖里的八万担粮食尽数毁了。”

保平仓储粮多用地窖,这地窖内着火一开始都是阴燃,等到通风口冒出明火,里面也不知烧了多久。陈哲皱起眉头问道:“可查到起火时间?”

韦平无奈摇头:“下官不知,此案内情都是按察使司在查。眼下只知道刘廉访那边已经查实这案子乃是人为,听说那主藏窖的火场里刨出来四具尸首,两个库管两个库检全都是被人杀死之后丢在窖中焚尸。”

陈哲点头表示理解韦平的难处:“这案子,按察使司那边倒是着紧。”

保平仓确实要紧,不过按理来说,也不至于让刘子隆紧张至此。

毕竟这保平仓里存的都是在官仓里堆了两年以上的陈粮,在江南这不缺粮食的地方只能贱价发卖,属实不值得那些经手官吏冒着天大的风险从中作梗监守自盗。

这事韦平反倒是了解些内情:“没法子,这事闹的太大了,正好九月初九乃是承天府那边花魁乡试放榜之日,有不少人自金梅府去到承天府观看花魁会,十一日在返程的官道上正看着这保平仓失火之后的惨状,因而这事很快便在承金道上传得沸沸扬扬。”

保平仓不在府县城池内,而是设在官道边的卫所驻地边,虽有高墙遮掩,却拦不住灭火之后的袅袅烟尘。

“所以,那纵火之人很有可能,便是混在这官道上的人流之中了?”陈哲念叨了一句推测。

“确是有这般可能。”韦平附和了一句:“不过下官认为,这逃脱法子多半不大可行,火起之后,江宜卫早就把保平仓围得水泄不通,虽与官道尽在咫尺,怕是也难逃脱,依下官所见,这作案之人,应当还未逃走。”

陈哲听出他话中余音,韦平其实暗指这保平仓起火之事乃是看守保平仓的司库人等内部作案。

只是陈哲并不愿就此随意推测,心下暗自打算,趁这次来江宜县,等玉斗结束之后,顺便去那保平仓现场看看。

一行人吃饱喝足,韦平又唤来车马,载着众人一路出城,往那举行玉斗的小村而去。

江南的富庶不止是流于城中街市的表面,这乡间亦是与北方大为不同,在这萧瑟深秋,依旧处处生机,田间不时有牛羊在田埂上悠然啃食野草,河渠中有成群的鸭鹅浮水嬉戏,乡间小路大多是平整坚实的三合土铺设,就连道旁乡村之中的屋舍也大多是青砖瓦房,几乎见不到泥坯茅屋。

陈韦二人抵达的小村同样如此,村中屋舍不多,却间间都是规整殷实的青瓦大屋,站在道旁的庄户无论老幼俱是一身整洁布衣,面色红润身强体壮,若不是知道内情,陈哲断然想不到这些样貌体面的村民竟然都是豪门中累代的家生奴仆。

一路上,韦平已经将这次玉斗的对家沈氏的底细与陈哲细细介绍过一番了。

这沈家乃是承金道中有数的富户,在两府数县之中有数十间店铺,几百倾田地,主营生药,兼作些火腿海货等干货生意。

“他家的火腿尤其出名,虽不是看家的营生,却也是江南一带的头牌,北至京城南到南海,都有沈家火腿贩卖。”

听韦平这样一说,陈哲恍然:“原来是这个沈家,我在京城时倒也没少吃过他家的火腿。”

“嘿嘿,正是。”韦平笑道,见车马到了村子正中的大院面前,韦平伸手虚引,指向院门口等候的中年员外:“那位便是沈家当主沈伯贤了。”

两边虽下注赌斗,却也并没有撕破脸,毕竟这江南玉斗与北方塞马一般,都是文争,双方其实早已谈妥个七七八八,最后用一场赌斗争个主导罢了。

正如这次玉斗,韦平说是争金梅府中四处店铺的承租,其实无论沈韦两家胜负,这店铺里卖的都是北方铁矿大户韦家供料,本地沈家建坊打造的铁器。

因此,沈伯贤作为东道,迎上来时满面都是笑意,对着陈哲深深作揖:“想不到韦兄还真把陈都尉请来了,久仰都尉大名,在下甚是荣幸。”

陈哲自也客气,上前搀住这位一身富贵气的高胖中年:“沈员外多礼,今日能见到沈员外这般豪爽朋友,陈某亦是不胜欣喜。”

沈伯贤的喜意发自真心,他家的生意无论是生药、火腿干货或是与韦家合作的铁器,若是能搭上陈哲背后的长公主府,打通了北军的门路,那他沈家的身家少说能翻一番。

因此,这把陈哲迎进庄院的路上,沈伯贤的殷勤之意还要胜过韦平许多。

这庄上的大院显然是沈家拿来做别院所用,前后数进宽敞气派,后院虽无别致园林,却设下一座戏院,沈伯贤带着陈韦等人走进戏院时,戏院之中已坐着好几桌人在听着台上女伎弹唱,见贵客进门,这几桌人俱都起身相迎。

沈伯贤自是逐一同陈哲介绍,陈哲本以为这些人不过是些江南豪族,不成想第一桌人的身份便叫他小吃一惊:“这是吴司空少子吴士珍。”

现任工部尚书吴国华乃是袁党干将,其人确是江南人士,不过听说是江南西部彭阳省人,这吴家公子出现在这里倒是有些意外。

许是看出陈哲脸上讶异,吴士珍行礼之后轻笑道:“见过都尉大人,小生这两年来在金梅府学借读,听闻这间有热闹,便巴巴地凑了过来,还望都尉莫要见怪。”

“怎会见怪。”陈哲也跟着他客气道:“这两年在下时常出京在外,与吴司空少了机会走动,难得在此遇到吴公子,自当好生亲近一番。”

两人又谈笑了两句,沈伯贤这才继续介绍余下几位,几人都是三四十岁的中青年,身份虽比吴士珍稍差几分,依然称得上显赫,不是致仕九卿的子孙,便是耕读累宦的家人,且家家产业繁盛,既贵且富。

陈哲不由得好奇,觑了个空子扯过韦平悄声问道:“这沈家除了生意还有什么来头?怎的叫来的宾客这么多仕宦之后?”

韦平道:“沈家上一辈从军,做过两任指挥使,这一辈也不过出了两三举人罢了,不过他祖辈做过这扬南的学政,这几家的大人都是当年沈学政的门生。”

陈哲了然,所谓世家便是如此了。

正当几人见礼之际,门外又进来一位宾客,只是此人显然是没得着沈家准信,见了韦平先是一愣,然后连忙上来见礼:“韦郡丞怎的在此,下官黄鑫见过韦郡丞。”

这人穿了一身便服,却口称下官,显然是个官身,不过韦平和沈伯贤并没将其当回事,韦平只是草草还礼,便与他介绍陈哲道:“炳辉,这位便是长公主府的陈都尉。都尉,这是江宜县县丞黄鑫黄炳辉。”

陈哲这才了然,这南方玉斗和北方赛马一样,要叫个本地父母官作见证裁判,八品的县丞若无根底,那么无论是上峰同知还是本地世家,都不会把这芝麻绿豆当回事。

不过陈哲倒是郑重与其见了一番礼,倒不是说陈哲有多礼贤下士,而是这江宜县丞,乃是除按察使司和卫指挥使之外本地最了解那保平仓内幕的官员,等下陈哲想要插手那保平仓的杀人纵火案,少不得要与这县丞套话。

宾客、见证都已到齐,这玉斗自然也该开始了,戏台上的女伎自行散去,韦平和沈伯贤一道登台絮叨些场面套话,陈哲身后的张罗白三女自行动身去那后台做准备。

韦平和沈伯贤一个官场老手,一个民间巨贾,口才自都了得,一番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兼插科打诨妙趣横生,将这场玉斗铺陈得不见一丝争斗戾气,台上台下融融恰恰,倒也十足体面。

不多时,戏台后面传来暗号,两位主人便也无意在台上多卖好,各自从两侧走下戏台,将这舞台留给自戏台两角帘幕之后登台的两位少女。

自东面登台的少女身材娇小,体态玲珑,正是罗瑜,只见她身上衣物早已卸去,上身只穿一条窄窄抹胸半掩酥胸,下身内穿骑马汗巾遮住羞处,外罩一条无腰轻纱袴,赤着一双玉足踩在戏台上。

这一身乃是女相扑的惯例打扮,西面登台的少女亦是这般穿着。

西面那少女一出现,陈哲一眼便看向她腰间——虽然陈哲好纤腰,却也没那般急色,这其实是在以神识扫视少女带脉。

习武者自打通任督二脉踏入武学门径起,练的便是逐一打通经脉,十二常脉与阳维阴维、阴矫阳矫按照各家内功奥义,或有先后次序的不同,唯独这冲带二脉和定死开端的任督二脉一样,乃是定死的先天境最后一段收尾。

与罗瑜放对的这少女其余经脉之中内息奔流不止,而冲带二脉之中却只有些微弱气感,一个通畅的穴道也无,显然还未踏入先天九段的修行,正卡在先天八段大圆满。

相差整整一个小境界,想来罗瑜当不至于阴沟里翻船,陈哲这才留意起这少女的容姿模样。

粗看一眼,陈哲心中便只得一个词:肥美。

这少女身高约莫五尺整,腰不纤腿不细,下巴手臂亦是圆润,可那副骨相颇为端丽挺拔,因而一身肥腴上下均匀,丰而不赘,更兼得一对浑圆丰硕的酥胸和两瓣柔和饱满的丰臀,对比之下,陈哲也不得不认这女子看着要比小巧玲珑的罗瑜更加诱人几分。

台下的几位宾客大约也都是这般想法,窃窃私语之间,俱是夸赞那肥美少女之声。

“沈公这千金确实名不虚传,真如一只雪狐般肥美可爱。”坐在陈哲身边的吴士珍亦是赞道。

陈哲顺势问道:“哦?在下久居北方,并不了解这江南风流人物,吴贤弟可与我介绍介绍?”

吴士珍也不推辞:“台上这位乃是沈公的侧室千金,自两年前成年以来,便在江南士族之中艳名远播,雅号羊脂雪狐,乃是公认的花榜之外第一美人。”

“哈哈哈,吴公子谬赞,明明是花榜之外十大美人,第一之论若是传出去,怕是不止琉璃湖那两位美人不依不说,右藩岳家和淮方侯家的那两位更是要齿冷。”走下戏台的沈伯贤此刻正好坐回到陈哲左手边主位上,听吴士珍如此夸耀,沈伯贤连忙摆手作谦。

陈哲却是好奇:“两位所述的花榜之外十大美人又是哪几位?琉璃湖的两位,可是金磬儿和苗青青?”

吴士珍点头道:“正是,这两年来金大家和苗大家在江南各地频频现身,所到之处无不倾倒众生。”

“听说之前琉璃湖还有一位美人,与金苗二人合称琉璃三菁,可惜失踪了两年,近期方才回归,大伙儿也不曾得见,倒是可惜了。”沈伯贤在旁补充道。

陈哲却是暗笑,段鸥你们不曾得见,自己早就里里外外都熟悉了。

吴士珍继续道:“除了琉璃湖的两位之外,还有便是普度禅院的两位弟子,一位俗家弟子名唤韩玉笙,一位今年新晋的内弟子元能。”

想不到元能那小夜壶竟然也在江南这边出了名……半年前陈哲去南疆之前,元能修为练到了九段圆满,自回普度禅院精修冲击通天,倒也许久未见了。

坐在一旁的韦平也插口道:“除了这四位江湖侠女之外,今年的榜外十美余下六个,便是右藩岳孙金铭的千金孙凝,淮方侯、操江提督夏兆虎家的夏思,沈兄这位千金沈稚瑚,宣亭府府尊崔渊华的女儿崔秀楣,淮东道推府李咨家中的李静姝,还有一位,乃是关家的幼女关文霖。”

陈哲听到李静姝的名字不禁失笑,这女子在南疆被他接手之后,并未公开收房,而是将她放回江湖中,做了鹤仙门联络六扇门的中介,依旧在外做事,外人只当李静姝还未出阁,仍把她算进了这美人榜中。

陈哲人还未到江南,便已将这江南美人榜上的三位美人收入囊中……倒也有趣。

吴士珍年纪轻轻,待人接物还欠磨练,丝毫没发觉陈哲脸上隐隐的忍俊不禁,依旧滔滔不绝道:“其实若是真给这十位美人排位,从后至前,无甚争议的便是最后两位普度禅院的弟子,毕竟青灯古佛常伴,两位美则美矣,不免带着几分冷清。”

冷清……陈哲回想起一身骚气的元能,这小淫尼竟然能和冷清二字扯上关系。

不过她那张小脸虽俏,可也确实差了金磬儿一筹,便是与眼前台上的罗瑜相比也要稍逊,在榜上垫底也不意外。

“接下来便是关文霖与崔秀楣,两位千金天生丽质,可年岁上还是轻了些,不免青涩,再过两年或许能再进一步。”吴士珍继续道,“倒是那李静姝实至名归,只是性子有些古怪。”

接下来却是住口不言,只将目光抛向沈伯贤。

沈伯贤哈哈一笑:“在下这女儿几斤几两,我自家还是有点数的,能排到第五已是侥幸。实在不敢大言炎炎与那苗金孙夏四女相争。”

金磬儿和李静姝陈哲都是见过的,李静姝容姿殊丽,金磬儿更是绝色,眼前的沈稚瑚面相虽有些富态,可那眼眉五官与李静姝不相上下,尤其那对桃花眼盼顾生辉,的确小胜李静姝的丹凤眼两分,排在李静姝前面,陈哲也是认可的,但要同金磬儿相比,又明显略输一线。

吴士珍幽幽叹气:“可惜金苗二位虽然时常现身,但她二人如今为六扇门效力,公务繁忙,我等无缘亲近。而孙夏二位身份娇贵,平日里无缘得见……小生七月时机缘巧合见了孙家千金一面,真真倾国倾城,既是赞叹,又是疑惑,不知那位夏小姐又是何等人物,竟能在传闻之中始终压住孙小姐一头。”

韦平同样一叹:“老夫倒是见过夏思一次,只觉如梦似幻,不似人间凡物……恕我词穷,实在不知如何细说。”

陈哲听明白了这两人的意思,这美人榜前四的顺序应该是夏一孙二,金苗二人等而下之。

心想金磬儿已是平生仅见的美人了,也不知这孙夏二女是何等容姿。

沈伯贤倒是通透豁达些,不似二人那般感慨:“夏提督一心想将女儿送入宫中,自是不愿多让她抛头露面。”

吴士珍不解:“选秀入宫不是都要嫡女么?夏思虽美,却也依旧是庶出,这怎么入宫?”

韦平嗤笑一声:“入宫又不止选秀一途,献美入宫虽得不着正经出身,可若是能得宠,家族亦不缺富贵。”

几人谈话间,台上二女已做完亮相与通名,摆开架势对峙了起来,韦、沈、吴三人各自收声,和陈哲一道将关注投向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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