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君集挥挥手,那一队的士兵把箱笼合上,继续往前抬走。
骑马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大队走了过来,有士兵,有衣衫褴褛的人,不过他们待遇好很多,不仅没有吃皮鞭、捆绑,有伤的人,还有大唐的兵搀扶着,显得格外优待,刘远一眼就认出,这些人,都是从大唐被掳来的军民,还有年轻的女子。
“参见将军”
“将军老爷好”
“将军老爷,你是奴家救命恩人。”
一大群人看到刘远一行,全部跪下磕头,对他们来说,看到自己的军队,简直就是看到自己的亲人,皇上派兵来解救自己,从这地狱里逃出,可以说,简直就是重获新生,他们能不感激吗?
刘远看到,这些被掳来的军民,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很多少都是伤痕累累,不少人脸上还被刻着屈辱的字样,不用说,外面的皮衣是刚刚才加上去的,这么冷的天,他们只穿二件单薄的衣服,跪下在最前那个六尺多高的汉子,瘦得估计一百斤都没有,一个个面无血色,这些就是大唐的子民啊。
候君集也动情了,翻身下马,亲自把他们扶起,有点自责地说:“……受苦了,我们来晚了,来晚了。”
刘远和长孙冲看到,也翻身下马,帮候君集把跪下之人一一扶起。
“去,要安顿好这些大唐的子民,让他们吃好、住好。”候君集命令那些士兵道。
“是,将军”
送走这些被救的大唐子民后,一行人心情都沉重了很多,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打仗,受苦受累的,就是老百姓,而刘远和长孙冲心里的罪孽感也减轻了很多,刘远暗暗佩服的候君集的知人善任,这种任务派程怀亮来执行最合适不过,要是派自己和长孙冲来执行,肯定心慈手软,从而下不了手,而程怀是战将出身,对命令百分之一百严格执行。
他老子程咬金,那是劫过道、做过土匪、称过王的混世魔王,他调教出来的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一行人快行到街尾时,只见清理还在继续,程怀亮骑在马上,一个吐蕃的成年男子挥着一把刀冲过来似要拼命,还没近身,就被二支长槊当场捅死,而他旁边,还有一个哭声冲天的孩子。
这孩子只有七八岁,戴着皮帽子,穿着一套八成新的衣裳,粉扑扑的,挺可爱,其中一个士兵觉得有些愧疚,拿着一块银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身子,准备塞给他,免得他饿死,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是执行命令而己,估计是看到这孩子,就想起自己家中的孩儿,一时同情心泛滥,准备帮一下这个可爱的孩子。
那孩子楞了一下,一手接过那银子,刘远在火光下看得真切,只见他反手在靴筒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作势就要攻击,刘远一下子急了,大声吼道:“小心”
就在刘远刚喊完,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把刀子往那大唐战士的脖子处奋力捅去,可能是刘远提醒得及时,那个士兵应变能力也强,躲是来不及了,拿手在面前一挡,然后用脚一踹,“啊”的一声惨响,那手己经被刀子捅伤,而那孩子也让他及时一脚踢倒在地。
“啊”那孩子被踢倒一边,只见他马上又爬起来,手执着小刀,那眼神好像一头凶狠的恶狼一般,眼睛都红了,不要命似地扑向那受了伤的大唐士兵,眼看就要扑到时,“嗖”的一声闷响,一支劲箭狠狠地插在他的胸膛,一下子把他射翻在地,手里的小刀也摔在一旁。
是程怀亮,只见他一脸冷漠,刚射完箭的弓弦还在颤动。
最令刘远惊奇的,这个吐蕃小孩并没有哭,也没叫痛,拼着一口气,慢慢地,慢慢地爬向那个倒地吐蕃成人,所爬过的路,有一条明显的血痕,刘远还有大唐的众将士都看呆了,也没人阻止他,就当刘远以为他们父子情深,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时候,只见那吐蕃小孩费力的把他父亲头上那顶虎皮帽拉下来,紧紧地抱着,然后头一歪,含笑而逝。
吐蕃朝野上下看重作战丧生,瞧不起病终。
如果几代人都是阵亡,被看作是上等人家。
对于临阵败北的人,头上悬挂狐狸尾巴,以奚落他胆怯如同狐狸,并当着稠人广众处死。
风俗以为这样死掉,十分丢人,而勇士喜欢用虎豹装饰,这个吐蕃小孩,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以示自己的“英勇”。
含笑而死,这是证明自己是勇士,配得起用虎帽来装饰。
刘远心中升起一阵寒意:难怪在这种不毛之地,吐蕃也能讨伐四方,成为大唐的心腹大患,有这样的风俗,必然催生一大堆的战斗“机器”,生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进山的猎人,很多人宁杀老虎,也不挑逗那野猪和熊瞎子,原因就是它们一发起狂来,什么都不理,而这些吐番人,就是疯起来不要命的“野猪”。
看来,这次任务没自己想像中那么简单,吐蕃不灭,大唐难安。
“啪”的一声脆响,怒气冲冲的程怀亮一巴打在那个发善心的士兵脸上,暴怒地吼道:“谁让给他银子的,谁让你那般不小心的,要不是刘校尉提醒得早,你小命都没有了。”
“是,程将军,属下知罪。”那士兵想想也后怕,连立正敬礼道。
“还不谢刘校尉,要不是他提醒得早,我现在得替你收尸了。”
“谢刘校尉救命之恩。”
刘远连忙说:“没事,没事,只是举手之劳,下次小心就好。”
“好了”候君集不耐烦地说:“下次都要注意,万万不能出差错了,来人,带他下去包扎,程将军”
程怀亮连忙应道:“属下在”
“加紧速度清理战场。”
“是”
……
雪,还在飘,北风,还在吹,可是玛沁千户所内,热闹非风,笑声冲天,一个个吐蕃俘虏被捆绑押在一起,一袋袋粮食、一包包的粮草堆积如山,马厩里,挤满了清一色的吐蕃健马,缴获的武器、战场上清理出盔甲、弓箭都堆成小山了,最令人心动的,就是校场正中央那几十箱的金银财货,在篝火的辉映下,闪着诱人的光芒,而在校场上,堆起了几十堆篝火,一只只肥美的羔羊正烤得焦黄喷香。
大胜之后,自然要论功行赏。
候君集坐在大堂正中,游击将军程怀亮、游击将军长孙冲、折冲校尉陆广、陌刀校尉程阳、昭武校尉刘远,还有几个表现突出的队正,济济一堂,此刻正听着一个名为孙大强的宣节校尉宣布此役之战果:
“玛沁一役,共出动战士五千,我军仅轻伤五人,无战亡,杀敌共五百八十三人,其中千户长一名,百户长五名,全歼,表现属于完美上获。”
“好,哈哈哈”一众将士高兴地鼓起掌来,长孙冲更是激动得一拳击在案几上。
五千对五百,又是有备而来,取胜那在情理之中,但是全歼敌人,自己无一死亡,只是轻伤了五个,有一个还是无意中被一个小孩子刺伤的,则在意料之外了。
凭着这份战绩,对在座的众将士来说,都是履历上极为闪光的一笔,就连获胜无数的候君集,对微笑着点头,表示对这个战果很满意。
孙大强等众人静下来后,继续说道:“此役缴获甚至丰,获战甲六百八十套,长矛七百支、长弓三百二十副、长短战刀一千八百二十把、箭矢一批、缴获粮食一批、黄金三千二百两,白银一万三千二百三十五两,铜钱无数,珠宝财货三十二箱,俘获吐番俘虏八百多名,健马一千八百五十六匹、各式牲口过万头,另,解救我大唐军民五百余人。”
“丝”
听完战报,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号冷气,谁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一个吐蕃边陲小镇,竟然富得流油,那些兵甲粮食就不说了,光是黄金、白银还有珠宝财货等,折合就越过十万两,而那近二千匹马,价值不菲,众将士的目光都亮了。
唐朝实行的府兵制,府兵是自备军械战马等物的,没有粮响,全靠赏赐和缴获,不过这次特殊,深入吐蕃腹地,战马、武器等物都要精良,不是每个士兵都能拿得出,特别是昂贵的陌刀,普通的一把陌刀也要数十两,又有几个士兵掏出得,所以,此次军械全部朝廷筹备,训练期间伙食,也有军方承包,战伤战死,都有赏赐或抚恤,出行时约定,战场上所获,五五分成,当然,像战马、兵器这些,只能按市价的三到五成卖给朝廷。
即是这样,这一次收获,镇蕃军最少也能超十万两的收益,不客气地说,即使分得最少的士兵,光是这一晚的收益,起码顶上以往大半年的收入,没伤没痛,一下子发了一大笔横财,能不高兴,能不兴奋吗?
人为财死,食为食亡,众人眼里都出现异常的光芒了。
长孙冲忍不住问道:“怎么,斩获这么多的?我想这么穷的地方,有个三五万两都不错了。”
“回将军的话,属下统计时也不敢相信,后来审了几个俘虏才知,这里的千户长叫于勃论,是吐蕃的一个大贵族的儿子,祖世代为吐蕃贵族,姓薛氏,他哥哥就是吐蕃名将论钦陵,此人贪财,经常带兵四处掠夺,这里的金银珠宝大半是从他府上搜来的。”孙大强微笑地回道。
坏事做尽,收集再多的财货,最后也是给镇蕃军做了嫁衣裳。
候君集扬了扬手,示意众人静下来,这才大声地说:“有过必惩,有功必赏,现在,我们就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