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树枝上挂满了霜雪，茶水弥漫着热气，但却难以将庭阁下的温度降下。
修士到了炼神境之后，只要愿意的话，即便是冬季也不会感觉到多大的寒意，因为体内的气机会将寒意祛除。
然而在听到姚梦开口的瞬间，牧知安的后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在这寒冷的季节体会到了什么叫透心凉的感觉。
宫怜月微微眯起美眸，打量着牧知安身边这位瑶池圣地的仙子，幽幽道：“若是没记错的话，过去你还未合道以前，追求你的天之骄子不在少数，不过你并未接受任何修士的追求。如今踏入了合道境，反而却看上了一个小修士？”
“还是说，比起和自己同辈的修士，世人眼中的瑶池初代圣女，更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人？”
牧知安本以为姚梦是个性格温柔，不与他人起任何争执的仙子，谁知，她剖开来竟也是黑的，似笑非笑地看了牧知安一眼，仿佛在说：你倒是挺受欢迎啊？
而后，她不经意地收回了视线，淡笑道：“感情与境界并无关系，我与你不同，并非看上他的天生炉鼎才选择他作为道侣，只不过我们正好情投意合罢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正好在暗讽宫怜月目的不纯，潜在意思是：你并不是喜欢他，你只是馋他身子，你下贱！
宫怜月秀眉微挑，背后的金色光剑隐隐震动，令得屋外的霜雪碎成了无数片，似飞花碎玉般斜斜地吹进庭阁当中。
宫怜月桃花眸淡淡地扫了姚梦一眼，平静道：“若是剑鞘的回忆没错的话，你过去仅剩一缕灵识，倘若不是被他出手搭救，恐怕现在已经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后来能够凝聚肉身，也是借助了天生炉鼎。”
她说到最后时，那双灿若星河的瑰丽眸子凝望着姚梦的眼睛。
“这便是你所说的情投意合？”
庭阁中的氛围仿佛凝固成冰，牧知安杵在原地，心跳加速。
不好，她们真的要撕起来了，这要是打起来我岂不是得死于不明AOE……牧知安感觉自己的头顶仿佛冒出了一个红色的‘危’字，额前不知何时渗出了冷汗。
这一刻，他开始怀念起了鱼塘里的小鱼儿……小鱼儿们撕逼归撕逼，但他事后逐个击破就好了。
但这两人都是阅历丰富的女帝，很难哄好，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被关小黑屋了。
这时，姚梦不经意地望向了牧知安，悦耳的嗓音在庭阁下幽幽地传来：“我与他之间是不是情投意合，用不着一个外人去评判。”
她微微侧头望向牧知安，朱唇轻启，青色如宝石般的瞳眸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眼角的一抹绯红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魅力。
她嫣然一笑：“你说呢，牧郎？”
那道仙音中伴随着特殊的道韵，令人不禁心生好感，但牧知安却头皮发麻。
压力瞬间来到了牧知安这边。
宫怜月精致容颜上浮现出一抹清纯妩媚的笑容，淡淡道：“堂堂青帝用瑶池圣地的道韵引诱一个炼神境的小修士，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成为九州的笑话。”
姚梦莞尔一笑：“瑶池圣地的道能够令人静心，并非要用来引诱。倒是你与牧郎相处期间是否曾暗中使用过九尾狐的魅惑挺令人在意。”
九尾狐的魅惑……？牧知安下意识地看了宫怜月一眼。
说起来，若熙身上有‘三尾狐’的特征，那是白元凤遗传下来的。
不过宫怜月的身上，倒是没有任何妖修的特征……
在短暂的思虑过后，牧知安很快便是释然了。
白若熙的的确确是白元凤的女儿，只不过她也是作为宫怜月的剑鞘诞生的特殊存在。
若是未来修炼到极致，也许能够出现九州第一位一体双魂，且妖和人两道灵识都到达合道境的特殊存在也说不定。
而当牧知安脑海中凌乱如麻，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宫怜月的目光已是落到了牧知安的身上。
“牧郎，你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她一身鸦黑宫裙，将肌肤映衬得雪白晶莹，仿佛透着半透明般的美好。
背后的光剑悄然地展开，眼波温柔，牧知安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白若熙的身影。
而后，他心头很快微微一跳，意识到了宫怜月说的是什么意思。
之前在剑宫的时候情况复杂，他答应了宫怜月要与其他人撇清关系……
只是当时他是考虑到了宫怜月沉睡之后没那么快苏醒才决定先拖一拖，等鱼塘里的鱼儿们发育起来。
然而现在……
这个女人却被原初魔女留下的黑匣给惊醒了。
偏偏姚梦也被惊醒了……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鱼塘主，就算发生了再怎么紧急的情况，也应该维持最基本的表情管理……牧知安深谙这个道理。
他轻咳了一声，开始和宫怜月进行拉扯：“此事我会妥善处理，宫主请放心。”
然而，宫怜月并不上当，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凝望着牧知安，嘴角带笑：“你与青帝之间过去发生了什么，本座可以无视，不过，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与她说清楚呢？”
“你我之间的关系，可不容一个外人插足吧？”
牧知安：“……”
他忽然有点拉扯不过来了。
这时，一只微凉的柔软纤手悄然地握住了牧知安的右手，也将牧知安从刚刚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去，一身轻薄青裙，身段曼妙的姚梦握着他的一只手，微微侧头带着几分笑意凝望着他。
虽然不曾开口，但从她此刻的眼神便不难看出她想表达的含义。
那眼神，很明显是在说：选一个吧。
“……”
牧知安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选择了放弃思考。
虽然之前他就料到了未来早晚会遇到这种事情，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因为原初魔女万年前遗留下来的一个黑匣唤醒了鱼塘里的两只大鲨鱼，而现在，这两只大鲨鱼就这么撞上了……
如果是叶灵璇或者白若熙这样的小鱼儿，牧知安也许就直接心一横，直接左右手各搂一个美人，选择‘我全都要’。
但现在……若是试着这么做，可能得当场逝世。
牧知安硬着头皮，向着宫怜月抬手作揖，道：“宫主，我与姚梦仙子之前的关系较为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这之后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他特意在姚梦后面加上尊称，意在给宫怜月一个暗示：她只是我尊敬的前辈。
谁知，他似乎低估了宫怜月的智商，她眼含笑意，柔声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之后你会与青帝撇清关系，专心与我一起修道？”
“若是如此，倒是挺好。”宫怜月温婉一笑，看向姚梦。
而姚梦的清冽眸子中却掠过了一抹幽深的寒意，而后转头，笑吟吟地望向了牧知安。
牧知安：“……”
这世上的合道境少之又少，再加上天地规则有变，合道境的强者很少会真正意义上发生争斗，因此一直以来，九州都是返虚境的天下。
但合道境不轻易出手，不代表就可以忽视。
毕竟若是惹恼了那样的存在，即便有天地规则的枷锁，他们也同样会出手镇压外敌。
也因为如此，拥有一尊合道境的强者，对方所在的势力便会跃居前列。
而作为合道境的存在，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过去宫怜月不曾与青帝说过话，但彼此却也是知晓对方的存在。
毕竟，无论是剑宫还是瑶池圣地，在过去都是名列前茅的顶尖势力。
只是，她们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
而如今，却因为牧知安的事情，产生了这样的摩擦……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牧知安这个‘天命之女主’，也称得上是红颜祸水了。
宫怜月的目光落在了牧知安的身上，背后的金色光剑化为九把光之利刃，正好形成扇子的形状，在她的背后展开，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姚梦笑吟吟的不说话，看上去底气很足的样子。
在她的背后，净世青莲悄然地亮起了一缕青色光辉，青莲上散发出祥和的气息。
正是这看似祥和的青莲，在过去让不少合道境强者都是头疼不已。
净世青莲能够直接封印他人的灵气，这种手段，实在令人忌惮。
但宫怜月背后的剑刃能够分化为一百零八把光之利刃，若是交手的话，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牧知安算是看懂了，剑宫宫主和青帝都是属于十分强势的人，青帝就像出尘仙子，看似亲切温和，但实则难以靠近，而且又十分霸道，疑似有喜欢绿人的嫌疑。
而剑宫宫主又是属于占有欲极高之人，再加上姚梦此前的‘挑衅’，这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而此刻他夹在两人之间，不上不下的……不管怎么回答都一定是错的。
若是只有一个人的话，牧知安这边只要说些情话再操作一下就好了……但现在，很明显不适合这么做。
倒不如说，他现在甚至不能传音。
毕竟，谁也不知道两位大能是否有什么手段能够阻断传音。
感受着两人的目光同时望来，牧知安暗中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
而后，他微微张嘴，正欲开口说话。
这时，姚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边的魏梦柔，秀眉轻蹙了下。
牧知安顺着姚梦的目光望去，身穿着鹅黄长裙，身段玲珑秀颀的魏梦柔此时手中拿着那朵黑匣里的桃花，瞳孔似有些失去聚焦，像是在发呆的样子。
而那桃花上弥漫着的黑色雾气，则是无声无息地将她笼罩于其中。
在那黑雾之中，似乎隐约间能够听到一道锁链碰撞发出的沉重声响。
“什么声音？”牧知安下意识道。
宫怜月的注意力也同样落在了魏梦柔的身上，眸光微微闪烁了下。
魏梦柔手里的那朵桃花似乎有些古怪。
那朵桃花中，蕴含着某些特殊的东西……而现在那东西依附在了魏梦柔的身上。
“梦柔姐……？”牧知安盯着魏梦柔纤美的背影，忽然开口喊了一声，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魏梦柔身上的黑雾，似乎比之前还要浓郁了不少。
然而，魏梦柔似乎并未听见牧知安的声音，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桃花，眼神似有些恍惚的样子。
正当牧知安正欲开口说话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想你。
不对……那并不是耳边传来的声音，而是直接出现在他大脑当中的声音！
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
那声音直接出现在了牧知安的脑海当中，轻柔婉转的嗓音在牧知安的脑海中响起，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
这时，姚梦朱唇轻启，悦耳动听的仙音在庭阁下轻轻地响起。
“阁下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以真身示人？”
那道声音落下之际，以姚梦为中心的地上似有青色涟漪荡漾。
牧知安脑海中的声音，也是随之被直接隔断。
魏梦柔神色略微恍惚了下，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身上弥漫着深邃的黑色雾气，而在那黑色雾气之中，隐约间似乎传来了锁链彼此碰撞发出的声音。
“……梦柔姐？”牧知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只是心里却还是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这个女人很明显并不是魏梦柔，而是黑匣中的某个存在！
只是，她的灵识似乎十分薄弱的样子。
姚梦目光微凝，轻声道：“果然是原初魔女……不过依附在他人身上的灵识早已被岁月磨灭，这应该只是她的一道执念。”
黑匣中的那朵桃花里，寄托着原初魔女遗留下来的一道执念，而那道执念此刻依附在了魏梦柔的身上，似乎想要完成生前的愿望。
牧知安心头微动，目光落在了眼前的黄裙侍女身上。
一道经历了岁月磨灭的执念，在万年后重现于世，其目的只是为了与自己身边某个重要的人传达自己的思念……而在那之后，倘若这道执念消逝的话，恐怕这世间就不会再有原初魔女了吧。
想到这里时，牧知安的心里难免有些惆怅，望着魏梦柔的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虽然不清楚魏梦柔为什么会和原初魔女有所牵连，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原初魔女对他们并没有任何敌意，等到执念结束，这道依附在魏梦柔身上的残魂，恐怕就会彻底消失了。
这时，一旁的姚梦秀眉轻蹙了下，因为看到了‘原初魔女’朝牧知安的方向款步走去。
不知为何，她莫名地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宫怜月微微眯起美眸，盯着魏梦柔，背后的光之利刃隐隐震动，似乎随时要将剑祭出一般。
她能看得出来，原初魔女留在黑匣中的这道执念，是冲着牧知安来的！
不过，原初魔女究竟想做什么……？
这一刻，两位女帝皆是盯着魏梦柔，眼中皆是带着几分疑虑。
而在两人的目光下，魏梦柔终于来到了牧知安的面前。
她抬起精致无暇的绝美容颜，凝望着牧知安的眼睛，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怀念之色。
“终于见到你了。”她轻柔的嗓音中透着几分怀念。
“前辈认识我——”
牧知安话音未落，魏梦柔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而后，在牧知安缓缓瞪大的眼睛下，她微微侧头，在姚梦以及宫怜月的错愕的目光下，就这么将微凉的柔软唇瓣印在了牧知安的嘴唇上。
庭阁中只剩下北风呼啸而过的雪花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