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知安在茶室里喝了口热茶,而后又和白若熙聊了几句之后,便一同离开了茶室。
走在天玄城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上,白若熙扫视了一眼四周,旋即开口道:“牧少爷,可否冒昧问一下,刚刚在外头偷听的那个人是谁?”
“公孙家……亦或是晨曦商会?”白若熙问。
以牧家在天玄城的势力,没有几个人有那个胆子暗中偷听牧知安和其他人谈话,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晨曦商会或公孙家了。
毕竟,这几日白若熙与牧家走的这么近,那两家大概也怕牧家中途插手,解救了白家。
前两天,公孙家不也泄露了消息,企图让叶宇来搅局。
牧知安摇了摇头:“不是公孙家,也不是晨曦商会。他应该是来自天玄城外头的势力,究竟是什么人,现在我也不清楚。”
白若熙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下,轻声道:“既然如此,对方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
牧知安笑了笑,道:“大概是想看看我对你究竟有没有那种想法吧。”
白若熙愣了下,不解道:“对我有没有想法,和什么区别吗?”
牧知安究竟喜不喜欢她,按理说应该都不碍着别人才对……怎么可能会有人特意偷听他们说话是想了解这种事情的?
想到这,白若熙又是复杂地看了牧知安两眼。
从那天在马车和他接触的时候开始,她就感觉这个少年似乎像是有一层雾笼罩着一样,令人难以捉摸。
她不知道牧知安究竟是怎样看待她的……究竟是不是像曾经那样喜欢着她。
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想知道,可偏偏牧知安总是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刚刚在茶室里倒是稍微有了亲密的接触……但也仅是如此而已,她仍然看不懂牧知安。
“有区别,而且有很大的区别。”
牧知安悠闲地漫步在这条偏僻的街道,说道:“我对你的执念越深,就说明我越容易利用。”
白若熙微微歪了歪头,眼神中透着疑惑之色。
牧知安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件事就不用多问了,总之和你没有多大关系。”
“比起这个,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和公孙瓒接触,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点话。”
“白小姐在天玄城交友甚广,知道公孙瓒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牧知安问道。
白若熙不经意地看了牧知安一眼,轻声道:“女人。”
“牧少爷如果计划和公孙瓒有所接触的话,请他去睡教坊司的花魁就好了。”
牧知安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这位矜贵优雅的第一美人都不禁翻了个白眼。
整个天玄城的人都知道牧知安以往隔三差五去一次教坊司,这会儿跟她说从来不去那种地儿……当别人是傻子么?
白若熙念头一转:不过说起来,除了今天,这阵子似乎还真没有见牧知安去过教坊司和勾栏……
想到这,她小嘴微张,正欲问些什么。
这时,街道的尽头忽然传来了青年的喊声:“若熙,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若熙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牧知安转头看去,一个看上去颇为清秀的青年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叶宇。
白若熙不经意地蹙了下眉,拉着牧知安的手腕转身就走:“牧少爷,我们换条路吧。”
然而刚转身,叶宇已经走近了,急忙道:“若熙,等一下!”
白若熙不得已扭头看了过去,平静道:“叶公子,有什么事么?”
叶宇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今天族比刚结束,我出来散散步,没想到正好就碰到你了。”
白若熙轻轻“嗯”了一声,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先等等!”
眼看着白若熙转身要走,叶宇心底一急,抬手想要抓住白若熙的肩膀:“若熙,我今天的族比斩获了第一,相信我,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白若熙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下,立即抬手挥开了他的手,冷淡道:“那真是恭喜你了,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叶公子还请自重。”
那清脆语气透着不加掩饰的冷淡,正如最初白若熙对待牧知安的时候一样。
然而,叶宇却似乎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再度说道:“若熙,牧知安能帮你,我也能帮你,相信我——”
叶宇正欲继续说话,但这时,牧知安已是适时开口道:“叶少爷,这么纠缠着别人没什么意思,你还是去寻找自己的真爱为好。”
说完,不再理会叶宇,转身同白若熙一起离去。
叶宇看着少女那道纤美的背影随着牧知安一同远去,拳头悄然地握紧。
又是牧知安,前两天也是他……一定是他威胁了若熙,否则他们今天怎么可能会在一起散步?
“牧知安,我要和你比试一场!”叶宇忽然在身后大喊。
牧知安脚步微顿,侧头望来,看到叶宇眼神中那不加掩饰的怒火,笑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试呢?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没那么多时间的。”
“你不敢?”叶宇挑衅道。
牧知安微笑点头:“对,我不敢。”
叶宇在那一瞬间忽然愣了下,似乎没料到牧知安会如此坦然。
牧知安顿了顿,继续道:“还有,白小姐讨厌你,可不是因为你的实力不行。”
“那是因为什么?”叶宇下意识问。
牧知安笑了笑:“不告诉你。”
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正如过去的牧知安一样,若是没有觉醒前世的记忆,一直将姿态放得很低,现在白若熙未必会对牧知安有好感,也许依旧像讨厌叶宇那样讨厌牧知安。
所谓的舔狗,并不是指追女孩子时附和她就叫舔,而是在追求期间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双方之间的地位不平等,且女性压根不怎么理你,却还是执着地纠缠……这就叫舔狗。
就像现在的叶宇一样。
就算天赋回来了,斩获了叶家族比的第一又如何?在感情上依旧一败涂地。
非要说的话,适当的“舔”压根无伤大雅。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牧知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叶宇依旧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和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始终认为白若熙一定是被牧知安威胁,而且图谋不轨,只要等白若熙遇到危险的时候解救她,白若熙自然就能够理解了。
“叶宇还在跟着我们。”牧知安轻声说。
白若熙眉头轻蹙,轻声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说着,正要转身走向叶宇。
这时,牧知安忽然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不用管他也无妨。”
一般来说,这会儿白若熙回去找叶宇的话,也许一开始会斥责叶宇,但之后被他纠缠烦了,也许会给叶宇一次机会。
一次解救白家的机会。
作为“天选之子”,以叶宇的大气运,也许真的能够做到解救白家。
眼下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避免两人有什么太多的接触了。
白若熙闻言,无声地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叶宇。
两人走了没多久,忽然发现前方的街道尽头隐约间似乎能看到数位侍从,他们守在一个府邸门口,看上去肃杀气十足。
“那是……?”白若熙侧头望去,眼神中透着疑惑之色。
“应该是公孙瓒带人来抄家了。”牧知安解释道。
白若熙这才恍然。
“不过为什么抄家要特意清场呢?”白若熙自语了声。
“也许是担心府邸中有家属自暴自弃出现伤人现象吧。”牧知安猜测道。
一般而言,并不是每一次抄家都需要特意清场,像公孙瓒这样特意将附近的人群疏散走再抄家并不多见。
“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在门口等他出来,一会儿试探一下公孙瓒好了。”牧知安道。
白若熙轻轻“嗯”了声。
公孙瓒是个不学无术的恶少,脑子也不太好使,想从他嘴里套出点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远处,叶宇似乎也意识到了府邸里的人是今天带队抄家的公孙瓒,他眸光微微闪了闪,上前道:
“若熙,公孙家和白家关系现在势如水火,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一会儿如果公孙瓒见到你的话,也许会引起冲突也说不准。”
白若熙冷淡回答道:“我有自己的打算,不劳叶公子担心了。”
冰冷的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和刚刚在跟牧知安闲聊时完全是两个态度。
叶宇嘴巴微张,正欲继续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牧知安忽然笑着打断道:“叶少爷似乎担心我们和公孙瓒接触……为什么?”
叶宇一怔,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道:“不是怕你们和他接触,说到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担心若熙的安全而已——”
“那就不用担心了,我会保护好若熙的。”牧知安道。
叶宇微微皱眉,正欲继续说话。
这时,府邸中忽然传来一道女性凄厉的哭喊声,那声音充满了凄惨,也清晰地传入牧知安等人的耳中。
“为什么抄家会发出这种声音……?”牧知安眉头紧皱。
叶宇眸光微闪,看了牧知安一眼,道:“抄家不会有这种声音……但公孙瓒抄家的时候,一般不只是单纯抄家那么简单……”
听到叶宇的话,再联想起刚刚在府邸中听到的惨叫和哀求,牧知安眼神微变,大步走向府邸当中。
门口的侍从立刀挡在府邸大门,道:“今日公孙少爷抄家,无关人士请勿靠近此地。”
白若熙抬眸看向侍从,冷声道:“你们连牧家的大少爷都认不出来了么?”
侍从们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牧知安,在认清了他的样子后,收刀退后,不再阻拦。
白若熙望着大步走向府邸中的牧知安,眼神中透着复杂之色。
眼下的白家已经自身难保,跟着牧知安一起去得罪公孙家并不是理智的事情。
不过……
她微微抬头,望着已经和自己有了一段距离的牧知安,仿佛下定了决心,紧跟了上去。
同样在纠结的还有叶宇,他的神色更是复杂无比,紧握着拳头,却始终没有动静。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跟着进府也做不了任何事情……而且事后还会被公孙瓒记恨在心。
在还没有到达炼神境之前,必须要隐忍才行,现在的自己就算出手,也救不了任何人……
叶宇的拳头缓缓地松开,守在门口,目光望向府邸当中。
一会儿如果白若熙有危险的话,倒是可以出手救一下……这样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想到这,又是看着走进府邸中的牧知安,叶宇眸光微闪,心里莫名有些嫉妒。
如果他身在牧家,自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顾忌……如果他在牧家,现在也能进去阻止公孙瓒。
不过,公孙瓒和其他公孙家的人可不一样,失去理智的话,就算是牧家的大少爷,他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最好牧知安和公孙瓒能起冲突,一死一伤……叶宇心里暗道。
牧知安一脚踹开大门,映入视野中的是一个颇为宽敞的院子。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被践踏得凌乱不堪,而同样凌乱不堪的,还有这座府邸里的侍女。
几个公孙瓒的心腹此时正带着兴奋的目光望着府邸里的侍女,似乎正在期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而在这时,大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人撞开,几个公孙家的下人皆是扭头看去。
其中一人更是已经箭在弦上,被这么吓了一跳,自然愤怒不已,猛地扭头道:“公孙家今日抄家,何人造次?!”
扭过头,看到神情冷漠的牧知安,心头一跳,低头道:“牧、牧少爷……你怎么来了?”
“公孙瓒呢?”白若熙冷声道。
那下人眸光微闪,却始终没有说话。
白若熙眉头微蹙,正欲说话。
这时,牧知安轻轻拍了拍下人的肩膀,温和地问:“公孙瓒在哪?”
下人鼓起勇气,抬头道:“牧少爷,我不能说啊!说了的话,之后回去一定会被公孙少爷行刑致死的!”
“说了也许只是你一个人死,不说的话,你全家都得死。”牧知安平静地说。
下人的脸色倏地惨白无比。
他十分相信牧知安的话。
因为对方是天玄城的恶少,以牧家的势力,想要抹平一个普通人家,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他、他在进院子后正数第三个房间!”下人支支吾吾地说道。
牧知安一脚踹开下人,扭头看向白若熙道:“让他们都老实点。”
白若熙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些掩面哭泣的侍女们,又是瞥了一眼那些低着头,似乎明白自己犯了错时的下人们。
她眉头微微蹙了下,莫名觉得厌恶。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层剥削一层,这种做法真是令人恶心。
另一边,牧知安朝着院子深处走去,视线扫过四周,找到第三个房间,隐约间听到房间中传来少女的哭喊声。
牧知安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中的少女眼角满是泪花,充满了无助,惊恐地望着公孙瓒。
而在牧知安踹开房门时,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般,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公孙瓒似有些惊讶,扭头望了过来,旋即笑道:“是牧少爷啊,怎么有空特意到这府邸来呢?”
没等牧知安说话,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指了指那个被吊在半空充满无助的少女,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牧少爷,你先请?”
“抄家不波及家属,这件事你应该清楚才对。”牧知安平静道,神色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公孙瓒讽刺似的“嘿”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擦拭了下手掌,道:“算了吧牧少爷,在这天玄城,谁不知道牧家大少爷作恶多端,你也别装什么好人了,咱们都是一样的烂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烂人,又何必为难烂人?”
“放了她。”牧知安平静道。
公孙瓒沉默了下,紧盯着牧知安。
而后,仿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好……放了她是吧?”
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和颤抖,公孙瓒屈指一弹,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利刃割开细绳,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女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发出了小声的悲鸣。
牧知安悄然抬头,凝视着公孙瓒。
“不是你让我放了她吗?我只是听你的话而已。”公孙瓒摊了摊手。
旋即啧啧地摇了摇头,叹道:“牧少爷,我敬你是牧家的大少爷,才这么跟你和声和气的说话,但这不代表我就真的怕你。”
“牧家在天玄城是强,但也不能为所欲为。”
“还有,今天是朝廷令公孙家来抄家,若是阻止了我,这件事你担得了责么?”
“公孙瓒抄家时欺压民女,贪污大量财宝……这也是抄家的环节?”牧知安语气充满了平静,“朝廷知晓此事,莫非,还会继续向着公孙家?”
“这种事情,之后再说吧。”
公孙瓒收回了视线,淡淡地笑了笑:“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享受美人再说了!”
他转身半蹲在那少女面前,轻轻地抚过那张白嫩的小脸。
那少女眼角带着泪花,仿佛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拼了命地抬起头,满是哀求的眼神看向了牧知安。
公孙瓒察觉到了少女的眼神,但并未在意,只是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又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也从来没见过出什么事。
说到底,只要事后安抚一下这些人,给些银子堵住他们的嘴就好了。
至于往上面告?
那也得看看公孙家同不同意。
锵。
身后传来了剑出鞘的声音,公孙瓒微微扭头看去,牧知安持剑站在他身后,剑尖指着他的额头。
你敢动手……?
公孙瓒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冷笑一声,伸手抓向少女身上的衣料。
这位曾经也有过风光,含着金汤匙的大小姐绝望地望着公孙瓒,认命般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公孙瓒忽然感觉到胸口传来一瞬间的刺痛感,眼睛缓缓瞪大,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牧知安那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公孙瓒艰难地转头,死死地盯着牧知安。
“杀了我,公孙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
直至死前,这位公孙家的少爷都无法相信,牧知安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身后,因为不太放心而一直在暗中窥视的公孙家下人惊恐大叫:“快、快去请医师——”
咚。
一声闷响,白若熙从身后敲了一下下人的后脖颈,那下人白眼一翻,倒在地上。
她看了一眼屋内那个因为这一幕而发抖的少女,又看了一眼已经没了生气的公孙瓒,沉默了片刻,递过一条手帕,道:“这样一来,你原本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原本的计划是和公孙瓒接触,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
结果现在却变成杀了公孙瓒,虽然是痛快了,但在那之后,就算是牧家,也难免要面对一些麻烦的事情。
“也没办法,毕竟计划是死的。”
牧知安擦拭了下额前的血迹,默默地望着因为惊恐而发抖的少女,轻声道:
“但人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