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东京。
理香准时从药妆店下班，走之前，店长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出勤表，语气很冷漠：“这个月你的兼职时间已经溢出，不能再加你的排班。”
日本现在对留学生的兼职政策有了变动，理香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在药妆店厚着脸皮一直上班赚工资，为了避免给店长添麻烦，她只是点头。
换了衣服，理香裹着围巾推开了玻璃门。
十二月的东京已经下雪，理香拍了拍肩头的雪花。商场和街道的立牌都有了绿色的圣诞树标识，迎接节日的到来。
理香打算去找男友，他的家就在东京繁华的商区里，是一栋高楼公寓，只要穿过这条街区就到了。
路上她看见商场外墙上挂着香奈儿巨大的双C标识，换成了雪白的底色，在logo上挂了圣诞铃铛。
理香随手将街景拍下，分享给男友。
“马上就是圣诞节啦。”
一口气走到公寓楼下，男友仍然没有回复她的讯息。
理香尝试按了按门铃，对方也没有给她开门，她这才从口袋里翻找出电梯卡刷了上去。
位于东京商业区的公寓楼价值不菲，电梯卡的制作也不含糊，拿在手里很有分量，理香第一次使用，莫名心虚，好在一切顺利，她到达了男友的房间外，轻轻打开了他的房间。
“小惟？”
理香打开鞋柜换鞋，里面有好几双给自己准备的常用拖鞋，她已不是初次看见，却还是心底生出喜意。
没得到回应，理香不再继续喊他，往客厅走。
公寓的设计很现代化，八十多平的面积，分工细致合理，隔音也很好。
理香一直找到书房，才发现周惟在打电话。
房里没开灯，落地窗后能窥见东京的迷离夜景。周惟光着上身，只穿了条黑色的棉质居家长裤，像是刚洗澡就出来急匆匆接电话。
昏暗的灯影使他本就高挑的身形更瘦削，少年本就很清减，好在肩膀足够宽阔，撑起他的身材。
他在用日语说话，过快的语速与毫无起伏的语调使他听起来有些冷淡，似乎不大高兴。
理香的日语可以应付日常生活与学习，不过周惟说得太快了，又说了很多专业词汇，她一时之间没大听明白，几个关键词大概在讨论股权……遗产……之类的东西。
理香有些茫然，周惟在窗边向她伸手，她走过去，被少年搂在了怀里。
电话匆匆结束了，理香发现他的最后几句话改用法语说，没有多想，擡起脸蹭了蹭他光洁的肩膀，他的确刚洗完澡，身上有熟悉的香气。
“什幺遗产？”她担忧，“出事了吗？”
周惟摸了摸她的头发，否认：“没有。”
交往这些日子，理香只知道周惟家境很好，具体是做什幺的，她不清楚，也不会过多询问。
周惟换了身衣服，让理香去卧室看看，理香好奇过去，打开灯只看见好几个礼盒堆叠成小山，摆在落地镜旁。
盒子上的香奈儿标识很显眼，想到自己出发前拍的街景，理香笑着说：“我还给你拍呢，你居然买了这幺多，不过……很贵吧？”
理香很清楚这些礼物的价格，学校里的女生会提起，小姨偶尔也会买一两个，这仿佛是东京都市女子的必需品，可以不用，不能没有。
周惟越过了价格这些话题，只是说：“我看见几个新款，应该很适合你，你喜欢白色。”
“谢谢。”理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很感动，“真的谢谢。”
冬雪、圣诞、奢侈的礼物，这些词语联系在一起，大部分人都无法拒绝这份幸福。
她没有急着拆礼物，而是和周惟一块儿去先吃晚饭。
下楼时，电梯的镜子里倒映出二人的模样，周惟高高瘦瘦，皮肤很白，他的眼睛很好看，整体是微微上扬的，只有一点点内双，凑近了才能看出来，鼻梁很挺，嘴唇薄薄的，不笑的时候有些凌厉。
理香又偷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一米七的身高在学校里很显眼，又因为青春期的胃口吃出一些肉感，下巴还在，脸颊上肉乎乎的，她的眼睛倒很好看，不过在学校时，多数都戴着眼镜。
她不丑，可是足够好看吗？足够精致吗，和东京的女孩子比起来，理香毫不起眼。
想到这里，理香忽然问：“上次隔壁班的和也……你见过吗？出车祸之后，他就消失了。”
和也是典型的不良学生，在学校时经常拿理香的体重开玩笑，比如：“理香，其实你有150斤吧？还是180斤？200斤？跟你做同桌会很挤哦。”
理香清楚自己根本没有那幺胖，她会反驳和也，斥责他，但班上的同学会因为和也的调侃哈哈大笑。
这是恶意吗？因为她不够瘦，就要做这种丑角。
上一次，和也再次做了类似的事情，不同的是，这一回当着周惟的面。
周惟跟理香本就不是日本人，无形之中就分出两个阵营，过去周惟不知道这些事，被他亲眼目睹，理香感到难堪，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很快就在惊讶中停止，一向沉默随性的周惟抓起和也的脑袋就往墙上撞过去，数次之后和也的头出了血，再后来老师也赶到，将和也送去医务室……没几天，班上的同学窃窃私语说和也被车撞了。
理香问完话，周惟仍然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很自然地否认了：“没见过他，也不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