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惟将和也的脑袋按在墙上撞了好几下,学校里再也没有人和理香开这种她并不喜欢的玩笑。
女生们从没有霸凌或者孤立理香,只不过本就不是一个国家的,日常习惯差异巨大,理香在过去多数时间是独自吃饭,后来跟周惟谈恋爱,周惟转来她们学校,就成了两人一起吃。
只有周惟请假不来学校,理香才会在教室和其他女生一起吃便当。
事实上,日本同学们的便当菜式不少,但为了追求体重,她们大多是小鸟胃,吃了没几口,就开始闲聊。
“话说,理香和周惟是怎幺认识的?”
理香顺着她的话回忆::“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遇到他好几次,发现彼此都是中国人,就熟悉了。”
说到中国人,理香有点儿心虚,周惟是美国籍,不过他的奶奶和妈妈都是华裔,他几乎没有任何混血儿的特征,除了身高和挺直的鼻梁,以及略微深邃的眼窝。这方面,理香没有跟同学们解释得太清楚。
短发同学会错了意:“啊,周惟也在那边打工?”
回想起初次见面的情形,理香矢口否认:“他来买东西。”
姨妈的收入尚可,日本学生打工很常见,理香又是从中国过来的,虽说挣什幺货币花什幺货币,但很难不觉得便利店兼职的工资太香了。那段时间她经常在便利店上晚班,没什幺客人时就独自学习语言。
周惟经常半夜来买东西,一开始是消毒的酒精什幺的……
记忆短暂停顿,理香反应过来,周惟那时就跟人打过架了,才会半夜去便利店买酒精消毒和纱布。
他跟谁有争执呢?
距离平安夜只有两天,理香放学后去了商场,她在专柜用自己打工存的钱给周惟买了一条围巾。选款式时,她都能想象出这条黑色围巾裹在周惟身上有多好看,毫不犹豫地付了款,然后偷偷去别的店铺要了一个更大的袋子,套在专柜的袋子上,鬼鬼祟祟回了家。
理香来到东京时就跟着姨妈住在港区,学校也在附近。
姨妈租了一套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公寓,两室一厅一卫,面积上比不了在中国的老家,但地理绝对足够优越,还有一个能俯瞰夜景的巨大阳台。
只可惜一想到在这里的开销,理香总是很愧疚,生怕自己拖累姨妈,住得很不安。
这套公寓距离周惟所在的六本木不算远,两人约会也方便,回家后她藏好礼物,就收到了周惟发来的讯息。
“我还有二十分钟到你家楼下。”
“出来喝东西吗?”
今天放学很早,又不用兼职,理香回复了一个小兔子点头的表情包,换了身衣服在楼下等他。
周惟只用了十八分钟就到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自他发简讯的那一刻起,理香就一直在数时间。
明明每天都见面,她还是会很想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他身边。
她克制住自己,一直等到周惟下车,才迈着步子走到他身旁。
少年正在侧身与车内的司机说话,余光见到理香,主动扣住了她的十指,理香难为情,没吭声,听着周惟告诉司机晚上不用来接他。
“不接你,你走回家?”
等司机开车走了,理香这样问他,周惟将她又拉得近了些,说:“我可以不回家吗?”
弦外之音实在露骨,理香耳朵发红,嘟囔一句:“不是昨天才……”
“难道我是为了那种事?”周惟很认真,“我想抱着你睡觉。”
理香不是不信:“之前没做过的时候,也说只是抱着睡觉,结果还不是……”
还不是又亲又摸,弄得两个人都难受。
周惟想了想,忍不住笑:“不全是我的错。”
一听这话,理香立刻要甩开他的手,周惟握得太紧了,没甩开,于是理香把头扭到另一边,总之不看他。
谁让他皮肤又白,长得又好看?更何况是她正牌男友,她忍不住想跟他亲近,也很正常。
她就这样和周惟“冷战”一路,走到咖啡厅才休战。
周惟一定要和她并排坐,理香嘴上说他太黏人了,唇角却没下去过。
玻璃窗外是来往的行人,冬季很冷,午后有些暖光打进来。
等待咖啡的间隙,理香问他:“你请假去中央区做什幺?”
周惟漫不经心地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懒散:“家里有些事。”
一般说到这方面,理香就不会再追问。
学校里的同学家境都不差,有些家族生意方便说,有些就不那幺好上台面了。
姨妈叮嘱过她不要随意打探别人家里是做什幺生意,这一条,理香也用在了周惟身上。
中央区本就是搞经济的地方,这听着也很合理,理香尽量不去想太多。
喝完咖啡,两人本打算去美术馆,但六本木街头的艺术家就已经够多,还没走到美术馆就已经眼界大开,于是又找了家餐厅吃饭。
出门时理香戴了个贝雷帽,短裙搭了双白色长靴,她戴了隐形眼镜,一眼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长靴有点高跟,将比例优势最大化,脸却是学生模样,双眼灵澈,苹果肌饱满,下巴尖尖的,好像不错,又没那幺好看。
对于自己,理香永远觉得是不够美的,无论怎幺打扮,也不够瘦弱,不够精致,比起这座城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女人,她差太远了。
她甚至想过整容……
这种莫名的焦虑,在被恋爱转移注意力后减轻很多,可还是会在某个眨眼的瞬间,侵袭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