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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酒一丝不挂地醒来时,她给的触感还在眼角逗留,擡手抚摸时却只有干干一片。昨夜的人已离开,昨夜的事被蒙了层纱,没有人敢去揭开。

天未大亮,含酒起身洗漱准备上工。

此后半月又与从前无异,含酒白日做活,到了夜里有时去见常吉,两人一同谋划离宫事宜。

身居宫中久了,各类闲言碎语便是不想听也会自然传入耳中。这日又听几个公公与宫人婆子窃窃私语道:“王上听闻夫人不肯服药,勃然大怒。”

“你说这王上也怪,平日冷落夫人,怎得又对夫人服药之事如此上心?”

“呵,你还真以为王上那是关怀夫人身体?”

“不然呢?”

一个宫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那你以为夫人不肯服药是因何缘故?”

众人噤声,狐疑相视。

含酒探过头去,纳罕道:“难不成,那药有毒?”

宫人面色铁青,急道:“呸呸呸,我可从未说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含酒继续装傻:“可王上为何要令夫人服药呢?”

几人相视,见她蠢笨,好心提点,耳语道:“夫人母国为王上所灭后,便生了疯病,如今已被禁足宫中多年。而近年仍不断有郁国残党几次三番意欲谋害王上,夫人虽在病中,可到底与郁人脱不了干系。王上本就多疑,这等谋逆之嫌岂能为王上所容?咱们做下人的知道归知道,可万万不敢乱说,懂了吗?”

含酒恍然点头,又问:“素闻王上对亲族仁厚,对妻子情深,看来果真如此?夫人虽有谋逆之嫌,可看如今宫中吃穿用度仍是尊贵非凡。”

旁边一个胖师傅嗤笑一声,众人撇嘴,似笑非笑。

含酒躬身赔笑道:“我自小长于南洋,不通中土之事,初入宫中,人又蠢笨,只怕哪日不慎失言便掉了脑袋,还请诸位老前辈提点一二。”

“嗨..”一位公公长叹,嗓音压得极低,擡手指了指上边:“咱的这位仁厚啊...你竟不知他那王位是如何得来的?”

含酒做了做唇形,未发出声:如何?

“可怜他那父兄哟..”

含酒眼神不解,望向众人。

胖师傅提刀在脖前抹了一下。众人纷纷面色发青,四下散了。

“你只记得,今后万万不可多言。否则小命不保哦..”

...

自那以后,含酒日日留心宫中动向。越王每日遣人送来汤药,等到碗碟送至厨房清洗时,含酒便借机偷取一点残渣,尝出其中成分,再根据药理,悉心在含月饮食中另外加入几味药材,化解毒性。

又过了些时日,含酒有心帮忙给夫人房中送膳,借机入屋观察含月服药情形。含月偶然见她,也只是面色如常,喜怒不形于色。

越王暴虐,也不知她被囚禁深宫的这些年都是如何过来的。含酒望着手中托着的酒盅,又一次跟着宫人步入正殿。

“近日王上又于城中搜捕剿灭了一伙伺机而动的贼人,杀了数十人,最后从仅从一人嘴里拷问出了些话来,说是宫中早已混入他们的细作。姐姐可有什幺眉目?”殿中矮几的另一侧端坐着一个妆容华丽的女子,眼见像是同居宫中的妃嫔。

“我日日困在这深宫中,能有什幺眉目?”含月替二人斟茶,冷笑道:“你们赵家对越王可真是忠心耿耿,连妹妹都时刻想着为王分忧。”

赵姬眉梢微动,又很快藏起不悦。

“正如你们当年服侍郁王那般,天下谁人不知赵家最是忠诚。”

含酒将酒盅交与淡积,心想这赵家难道便是当年郁王近臣。当日越国之所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攻入郁国王城,便是因为守城的赵家父子背信弃义,临阵倒戈打开城门。

赵姬端起茶笑道:“姐姐何出此言,都是前朝旧事了。今日妾不过是多了几句嘴,姐姐莫要怪罪。”

含月淡笑,唇角带着些讽刺:“我怎能怪罪妹妹,难得你还想着来瞧我。只是今日怎幺不见阿辞一道过来?”

赵姬道:“知道姐姐挂念,今早我出来时原想带上阿辞,只是不巧,王上正好召她去修习剑术...”

“哦..正好?”含月目光生寒,指尖触摸着杯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赵姬躲开她的目光,笑得有些不自在:“阿辞这孩子好福气,深得王上宠爱,常常要她陪在近旁。”

含月并不接话,任由殿内寂静。

赵姬起身,接过身后宫人端着的药来:“王上记挂姐姐凤体,今日便由妾来伺候姐姐服药。”

含月置若罔闻。

赵姬上前相劝:“姐姐...”

含月牵动嘴角,忽然有了一丝笑意。擡手接过药碗。

赵姬眉间舒展。

含月手腕一拧,将药劈头盖脸泼了她一身。

满头满脸的微烫药液激得赵姬惊叫一声,贴身的宫人立即围上去替她擦拭。

含月冷眼笑道:“宫中人人皆知越王后生了疯病,囚禁宫中。你是什幺东西,竟也敢替他来威胁我这个疯子?”

赵姬哪里有这般狼狈过,气得直抖,命左右宫人上前按住含月:“来人!将夫人擒住,再去取药来,替夫人服下!”

“放肆!谁敢动夫人?!”淡积急忙上前阻拦,奈何寡不敌众,三两下被按在一旁。

含酒缩身外殿,听闻内殿响动,心中焦灼,可迫于眼下情形不好相助,暂且只得咬牙隐忍。

含月几度挣扎,被架在桌前,动弹不得,梗着脖子瞪视赵姬,强行被人灌下药去。

赵姬神色愤愤,眼见药已下肚,拂袖告辞道:“宫中既已混入贼人细作,王上更是担忧姐姐安危,特命家兄多派几队禁军把守青阳宫。姐姐只管在宫中安心歇息,妾今日便先告退了。”

随行众人于是离去,留下殿中一片狼藉,含月垂头其间,神色晦暗。

淡积替她理了理衣冠,叹道:“方才那几人下手忒重,可曾弄疼夫人,奴婢帮您看看...”

含月垂眸,久久不语。

透过帷帐远远凝望,等到指甲嵌入手心,含酒终于走上前去,跪到含月身前。从怀中药瓶里取出一粒药丸,径自送入含月口中。

药丸微苦,化在口中却清凉甘润。含月愕然擡头望着她。

她说:“这药能解方才的毒。”

含月面色苍白,定定地望着她,忽又低头惨然一笑。再看她,叹了口气,仍是笑,自言自语道:“若是你还活着,该多好..该有多好...”

淡积在侧,对着她的脸正端详着,闻言更是心中难过,眼眶红了一圈。

含酒跪在原地,眼眶发热,胸中翻涌。

终是轻叹一口气,“我带姐姐离开这里,可好?”

...

“小姐,小姐..”

含酒被唤醒从臂弯里擡起头来,天旋地转间意识到自己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睡着了。

“啊..”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是...”

“你和病人什幺关系?”

“我..不,我不是..”

“那你能联系到她的近亲属吗?这是病危通知书,患者本人目前无法自行签字。”

...

那时淡积上前捧着她的脸,喜极而泣:“真是..真是九小姐?夫人,九小姐还活着,还活着...如今大了,我们都,竟不敢相认..谢谢老天爷!夫人,您快好好瞧瞧..”

含月苍白愣怔,眼中却有了一丝光亮。

...

“小姐,你还好吗?听得见吗?”

“嗯...”含酒擡头,“患者,患者没有近亲属,我是她的主治医师,医疗机构,被授权的负责人,我来签。”

“好,签这里。这里还有一份进ICU的知情同意书你也签一下。”

“ICU...”

“嗯,病人目前的情况没办法了,得进ICU试试。”

“...”

“小姐?”

“不,”含酒揉了揉眼,“不用了,我们不进ICU。”

“...”

“你确定要放弃治疗吗?”

...

那双眼中,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光。

含月双唇微颤,意欲开口。

“夫人!”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跑进来,欣喜道:“小公主来了!”

只一瞬,光就不见了。

含月背过身去,仓皇拭泪。

淡积自郁国起便跟着含月,是个聪明老练的。立即会意,忙将含酒带到幕帘之后的内室隐蔽处暂避。

含酒在内室坐下,愣怔半晌。听堂前传来轻快的孩童声响。

“母后~”

她姐姐笑道:“嗳,阿辞来啦~快来给母后抱抱!”

“母后听说你跟先生习剑去了,还以为今日见不着我的阿辞了...”

“原是在练剑的,可我三月不见母后,甚是想念,便悄悄在先生水中放了泻药,偷偷溜出来啦!”

“呵呵,小混蛋...这是又长高了?”

“嗯!”

“我怕母后病中无聊,带了只小狸来给母后作伴,母后看看喜欢幺?”

“嗯,喜欢..它真可爱。阿辞唤它什幺?”

“穷奇!”

“它平日脾气大得很,怎幺今日见到母后便这样乖顺了?”

...

意识混沌恍惚,含酒疲惫地合上双眼。

“嗯,我们不治了。”

让她解脱。

急救室的门打开,含酒随床进到普通病房。

“病人随时可能会走,最后打点止痛吧。”

“嗯。”含酒握着泠然的手,稍稍埋头,抵在额前。

病床上的人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却好像仍有留恋。

她安抚道:“没关系的..累了就睡吧。”

她却忽而清醒了半分,还能动唇笑笑:“我看到..好多人,好多事...阿酒...”

“可故事,还没听完..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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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文卡了一天..写得很烂,但是写文真的很爽,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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