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日,星期五,天气:晴
昨天,从迷蒙中醒来的我还搞不清楚状况。今天老师特地召开了防火安全教育的主题班会,我逐渐厘清所发生的一切。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恶人有恶报吗?
把金鱼害死的三人小团体被警察带走教育了。
当然,不是因为金鱼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玩火导致了火灾发生。
据说那是他们新发现的游戏,之前是擦火柴,这次不知是从谁家里拿到了打火机,他们轮流点火,看着微弱的火苗在指尖跳跃。
随着游戏的升级,他们尝试点燃周边能烧着的任何东西。
燃烧、吹灭,他们享受着这种简单却略带刺激的乐趣。
然而,那些没有完全熄灭的碎屑最终引燃了楼道里堆放的废品,火苗顺着风势蔓延,沿着楼道的杂物堆向上攀爬。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整栋居民楼很快被一层厚厚的烟雾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不巧的是在那个时间点,大人们去上班,小孩们去上学,楼里几乎没什幺人。
于是报警并不及时,加上停在狭窄道路上的僵尸车挡道,消防车又被暂时堵住了去路,不过好在火势最终得到了控制,并没有蔓延到其他楼。
但不幸的是由于救援时间被耽误,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婆被呛死了。
再也不能用小孩子的顽皮淘气作为借口了,虽然身为未成年人的他们也并不会受到刑事责罚。
这能算是为死去的小金鱼出了一口恶气吗?
可是,姐姐,你依旧不开心。
前几天是因为我擅自拒绝了你与朋友的邀约,这次是因为什幺呢?
自从昨天我在你的怀里醒来之后,在白天,你就会若有若无地躲避我。
我们之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感。
我开始更加留意你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句不经意的话语。
我注意到,你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异常小心翼翼起来,那双灵动骄傲的眼睛,现在多了几分躲闪和不安,仿佛这场已被熄灭的火的烟雾又重新笼罩在上面。
姐姐,为什幺你看起来像是背负着某种无法释怀的重担呢?
早上你主动提起:“我们一起去上学吧。”
“好。”我感到有些惊喜。
可是姐姐,为什幺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颤抖呢?这难道是需要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的邀约吗?
这应该是你对我的命令才对,我会帮你装好水,替你检查书包,给你买早餐。姐姐,这些事情我已经熟能生巧了,为什幺你要特意再问呢?
甚至于,一切都倒转过来。
你提醒我要带好水杯,不让我帮你拎书包,路过你最喜欢的手抓饼摊子时,你还替我买了一个,没加鸡蛋,因为你知道我会过敏……
在同行的一小段路上,我们并肩走着,你的目光里容纳了许多东西——摇曳的树叶、来往的车流、粗糙的水泥路面,你也会不时地看向我,但视线总是迅速移开。
姐姐,为什幺你不愿意与我对视呢?就像是你在害怕我会从你眼中看出某种不愿面对的秘密与真相似的。可是我试图从你的眼睛里读出你藏在里面的话。
在岔路分别时,你叮嘱我要注意安全,下课后不要乱跑,要早点回家。
姐姐,你怎幺变得像妈妈一样了呢?姐姐,我不是易碎的瓷器。
姐姐,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远了,你不再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不再对我颐指气使,这比暑假时你对我的忽略,以及昨天早上你没有等我一起出门更让我难过。
中午,我们围坐在一起吃饭,木桌上正中央摆着一盘鲫鱼。
“哎哟,烦死人,哪有那幺容易就租到房子的。”妈妈抱怨着自己上班太忙,没时间去找房子,“什幺危楼不危楼的,这幺多年不都住过来了,不过还好烧的不是我们家。”
这场意外事故产生了连锁反应,连夜筑起的一人半高的蓝色铁皮把楼房围得严严实实,拿着检测设备的专业人员进进出出。听他们的说法,这一片都是不合格的危楼,需要立刻拆除,而附近的住户限期一个月内全部搬离。
姐姐,我们要搬家了。
“怎幺越长大越挑食了?”妈妈瞥了姐姐一眼,“不爱吃鱼了?”
姐姐,我注意到你眼眸低垂,嘴唇微抿,脸色越来越凝重。
在冰一样的气氛里,我装作无意地提起今天防火教育班会的事情,企图转移话题。
“我吃饱了。”你放下手中的筷子离开了餐桌。
可是姐姐,你的碗里还剩了大半碗的米饭。
“真难伺候。”妈妈低声抱怨了一句。
姐姐,妈妈根本什幺都不懂。
她怎幺会知道你是因为金鱼的死所以才不愿意吃鱼肉的呢?
“小安多吃点,这个对眼睛好。”妈妈夹着两个黑窟窟的鱼眼睛放在我的碗里。
“我也吃饱了。”看着那两粒黑色的小点,我又想起泡在脏黄色烟水里的金鱼,它死掉后也是以这样呆滞的眼神盯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