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所四楼,尖锐难听的警告声循环不断,阿垚是空手回来的,俞双立马就发现不对劲。
“都没人?”
阿垚点头,气氛有些宁肃。
“我们先躲起来。”
还不等他们踏出中控室,外面整齐一致特意压低的脚步声被谢垚清晰捕捉到。
他狼身横在俞双面前,背脊绷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外。
“怎幺了?”俞双放低声音问,同时她也听到外面的声响。
她手指并起焦虑地摩擦着。
“我说,三、二、一,我们就跑出去,还记得保安室吗?跑到那集合。”
“三 — —”
谢垚提起爪子在地面上磨了磨。
“二 — —”
俞双手心轻放在眼花撩乱的按钮上,指腹摩挲着凸点,等着时间一到,全部按一遍。
“一!”
啪嗒。
在一片慌乱中,褚青鞍接到接收器听见手下的惊呼。
“长官!实验体跑出来了!”
“长官!五楼灯暗了,门被反锁了!”
“长官长官!这里有人!”说话的不是从播音器传来,是从耳边。
他下意识擡眸。
女孩身边跟着一只体型庞大的动物,闪去弯道不见踪影。
“追!”
黑暗中,女孩似乎有回头看一眼,褚青鞍只觉得过于熟悉,枪支举着往女孩脚下开了一枪。
火花迸溅,地板震了一下,俞双心一跳。
“停下。”
“否则我开枪了。”
靠!俞双没法,前面是大空地不好跑,用异能总怕出错。
“阿垚,跑。”
谢垚没反应过来,余光瞥见俞双停了下来,脚程杀不住。
再多的,全是偏红的涂鸦遮盖视线范围。
“我不跑。”
俞双背对着所有人,双手举着。
“转身。”
褚青鞍手举直着枪,眼睛透过瞄准器盯着她的虚影。
俞双慢慢侧过身,灯一瞬亮起,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姐姐?”
咬牙切齿的音调,悠悠荡去,俞双眼睛微弯,抿着唇说着:“好巧。”
褚青鞍笑了一下,枪口没有移开一点。
“来这做什幺?”
视线闯进白色毛发动物的身体,他立刻将枪指下。
俞双急了,就算知道褚青鞍不会突然开枪,身体比脑子快的蹲下,环住谢垚脖颈,手安抚着谢垚的脑袋,声音紧了紧。
“我哥在这。”
褚青鞍在这对峙着,楼上撕杀声伴乐倒显得不近人情。
“找到了吗?”男人薄淡的瞳仁铺上柔调,他没有戴眼镜,青涩褪去,慢慢有他哥野劲的影子出现。
她心思不动,没有往常透着撒黏的娇劲,毫无波浪:“死了。”
“满意了吗?......杀人凶手。”
她一滴泪没掉,在往常,稍微用点力,她眼泪止都止不住,眼眶还红红的,声音也是娇了许多,现在呢?
看起来不大好。
可她唇角又笑着。
难以猜透。
“姐姐。”
他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开始。
直至,楼上的冲破声跌撞这层。
“戒备,护送受害人下楼。”
真的有点可笑,唇缝漏出讽刺,谢垚竖起垂耷耳朵,听见了。俞双根本不需要这种保护,明明自己是毁了实验所的人,在他口中倒又被塑造成受害人。
俞双悄悄贴近谢垚耳朵旁。
“弄死他们,然后跑去一开始的山坡集合。”
“三、二、......”
数一的字眼还没到,俞双又问了句。
“尸体在哪?”
“...火葬了。”
语音刚落,另一头的射杀声也将近,俞双释怀地淡出笑意。
莫名的,一个字漾出:“一......”
女孩打了个响指,手中亮出一把匕首,实验室所有哄动,在这刻,全部静止。
她脱力跌落地上,谢垚及时托住她,眼神紧张的不知所措。
“乖,我没事。”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所有人的不是她所想的晕过去,而是静止不动,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匕首搁在她手中,有些疼。
许久过后,她说:“杀了吧。\"
“穿军装的、实验袍的,一个不留。”
她望向褚青鞍,说出的话些许残忍:“至于他,留着吧,我会亲手杀了他哥。”
她要以牙还牙。
她经历过的痛苦,要以百倍千倍奉回。
出了实验室,她的背包多了一件衣服,是她哥哥的。
谢垚一步一步在后头跟着俞双,平时摇不停的尾巴默默垂落扫着沙土,带起点点尘埃。
“阿垚。”
“他们逃出来了。”
忽然间,俞双末了脚步,回头看着无秩序称得上杂乱的人类以及一些活物奔跑,阳光与雪融合的光芒照映在她侧脸,朦胧不清。
“我做对了吗?”
她不敢说她百分百完全没错,毁了实验室就代表人类的解药进度因为她延迟一大步。
可是她的哥哥死在手术台,俞双又怎幺能不恨呢?
她一看见褚青鞍,久别不见的相思她感受不到,她满脑子全在叫嚣杀了他。
“错了吧?”
但她不反悔,因为下一个目的地,是西方实验室。
“走吧,阿垚你陪着我。”
谢垚用头蹭蹭俞双的膝盖,低吼着,冒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俞双轻笑,雪花带走她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内涵的情意反而衬得无可比拟。
“谢谢你阿垚。”
.
“你知道吗?市中心今晚有拍卖会,听说有上好的晶核,三颗!”女人拉着同伴讲悄悄话,没注意后方看似经过注意力在这的男人。
“几点几点?”
“晚上七点半,独家消息,要不是我有内部消息,普通人还进不去......”
剩下的谢垚没有继续听,他拨弄着白色银发,微刺的光线闪过,他提着菜篮,一言不发弯进小道里。
“回来了?”
敲击木门的节奏声,俞双停下手边工作,转而去开门。
毫不意外,门口站的是谢垚。
俞双帮他拍掉肩头落下的雪,擡起头问:“外头冷吗?”
“不冷。”他捉住俞双的手,怕她碰到雪手冷,大大的手心包覆着她的小手,转而说他在外面听到的消息:“我听到有人说今天晚上有一场拍卖会,在七点半,好像有晶核。”
“珍贵的,三颗。”
“姐姐要去吗?”
这个称呼,俞双听了又楞了一下。
至从离开北方实验室后,她不喜欢阿垚喊她主人,阿垚就喊她姐姐,原本她想教阿垚改口叫全名,但后来阿垚怎幺都改不过来,甚至还会用“阿鱼”这个小名混合着叫。
“阿垚想去吗?”
反正她惯也用小名喊他,那就这幺算了。
晶核俞双不缺,到这地方途中,他们又打了许多丧尸,晶核一整带有余,可惜后来她发现高级的晶核融合才不会痛。如果那袋算上珍贵的上品晶核,也只有三颗左右。
他带回来的消息,有点诱人。
“姐姐需要。”
“用什幺交易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他们来这已经两个礼拜半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拍卖会,这里的人娱乐充足,根本不像末日后的景象。
“那我们去吧。”
现在下午四点半,这时做晚餐有点早了,他帮忙俞双整理桌上的资料,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是他们一点一点收集的资讯。
“我今早办了点事,酒吧的地址找好了,就是那里的装修......”
俞双抿了口苦涩的咖啡,想着词汇,最后通俗点来说:“怪怪的。”
“等一下,我可以陪姐姐去看一下。”
“好。”她眨着眼,脸上的红不知是不是被热咖啡熏的,杯底轻响桌面,颇些欲盖弥彰。
后来,谢垚陪着她走到酒吧门口,终于知道她刚才说的怪异在哪处。
大间店面一进去是一整排吧台,半圆弧卡座一个个分散,中间舞台很大,台上一座雕像在最中央摆放。
怪的不是摆放,而是雕像。
男女人交错的颈部,全裸的姿势相拥着,男人一只的手掌放在女人浑圆的胸侧上,一只手轻轻摩娑女人的阴阜。
“阿垚,你成年了吗?”
她捂住阿垚的眼睛,身高的关系,她微微垫脚,半边身子靠着他。
说起这个未免太晚了些,谢垚眨着眼,睫毛晃在她的掌中,微痒。
“成年了。”
“姐姐。”
他捉着她的手下移,呼出的气散在她手上,想缩回又弄不出力气来。
“要撤走吗?”
俞双的焦点逐渐放在他说话上,垂眸思考。
“撤吧。”
“换一个......动作好一点的雕像吧。”
七点二十分,俞双与谢垚准时抵达市中心地下室二楼,这边有控管监控,一般不会遇到尸潮,基本只有少数危险在周围徘徊,不过也不紧张,营区有配备巡逻队,至少俞双来这段时间没遇过丧尸。
这也是她打算留下来打听情报之一的原因。
主要还是因为这里人多,一些末日前的消遣活动这里都有,图书馆、咖啡厅、饭馆......数不胜数。
之后俞双想去西方实验室需要很多资讯,她计画在这里做一间酒吧,租金便宜,每个月十五颗晶核,她够付两个月,干脆租了下来就当另版情报局。
“有邀请函吗?”
俞双两人被拦了下来,刚好后方有人递过来邀请函,进去了。
捏造幻影这技能,俞双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从包里拿出一张白纸,撒上异能,一张红色金框的邀请函出现在保安眼前。
“请进,女士。”
俞双侧过头,对上谢垚似勾的唇角,会心一笑。
活动场地很大,地下室很凉,俞双套上谢垚准备的披肩,走在最前方坐到空位上。
一排排沙发椅郑重地不可思议,台上的灯光绚烂迷眼,谢垚握住她的手,暖了暖。
没等多久,地下室的人也快满了,还有人站在楼梯那边挤着,俞双转回头看着台上中央的主持人。
“先生女士们。”
“欢迎来到此场拍卖会。”
下面一阵鼓掌声,底下的人嬉闹声音偶尔大了点。
拍卖会也算不上正式,所有参与拍卖的委托人站了一排过去,身前是他们拍卖的物品。俞双蹙起眉头,总觉得交易方式不是她所想的这幺简单。
拍卖开始,主持人简单介绍拍卖物品。
一颗西红柿小树。
果实饱满,色泽亮丽,俞双都有些心动了。
很快,主持人说了交易方式:“委托人需要一只母狗。”
“狗?”俞双轻问,有点意外。
要狗做什幺?
疑惑马上被解开,下一秒就有人争着吵。
“我是母狗,主人的小母狗。”
“主人,主人!汪汪。”
俞双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耳朵旁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甚至还有男的......
谢垚比她快反应过来,捂着她耳朵,羞涩的脸难为情的抿着唇。
“阿鱼别听这些。”
空荡的回声裹挟着他弱化几倍的嗓音。
轻轻晃悠。
“成交!”
怎幺成交的,怎幺进行到最后的,怎幺结束回到家的。
俞双一概不知。
“他们......”
“真的假的啊?”
应当是真的,谢垚亲眼看见那些人,不管男女,成交过后,奔去台上,全身一丝不挂地抱住委托人。
还有人直接在场做起那档事,谢垚想也没想反手遮住俞双的眼睛。
“别想这些了阿鱼,你渴了吗?我去给你泡茶。”
“我不渴。”
她说了,谢垚依旧起身走去外厅拿水,俞双想着那些事,也没细想他为何走的匆忙。
“阿垚?阿垚!”
谢垚走了回来,喝下一口凉水问:“怎幺了?”
俞双眼眸亮晶晶的,话题突然的跳转。
“酒吧那雕像我们不换了!”
“听姐姐的。”
.
天气逐渐靠拢初春,俞双近日都在忙酒吧的事,倒是没怎幺注意谢垚的变化,有时候修改菜单内容或者手上得不出空,谢垚都会黏在她身边,最常出现的时段是在入夜。
谢垚来到这不爱变狼身,俞双知道。
可他总爱留一些动物特征在身上。
俞双喜欢碰他的尾巴和耳朵,若放在以前谢垚肯定只让她虚虚碰几下就挣着要躲开,不似现在......
尾巴勾住她的手腕,毛绒的触感搔痒着滚热的脉博,她眼神注意力垂慢挪动,看向他,淡淡的碎光在隐蔽的瞳仁闪动。
“怎幺了?”
有她开头,谢垚难受毛燥的情绪稍微收歛起来,蓬松的头发埋在她颈窝点了点,刺刺的,说不上的痒在徘徊。
“我难受主人。”
这个称呼......
俞双顿了一下,脑海自动回忆起前几日的拍卖会上,吵杂淫乱的画面一帧帧闪过。
“怎、怎幺了?”
她少有的结巴,很仓促。
谢垚的唇角在她看不见的阴影下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败下身体的燥热,如实说:“发情期要来了。”
他是狼,有动物遗留下的兽性特征,很正常。俞双不好说什幺,指尖在他脸庞轻抚,所学的知识在此时犯起难来,犹豫着。
“那,怎幺办?你以前都是怎幺过来的?”
“捕猎物,咬着东西就不难受了。”
俞双垂眸,他眉眼蹙着,眼底眨成细细小缝,似乎留恋她身上的温度,探了过来,兽耳轻轻刮动她脖颈的皮肤。
“你要咬什幺吗?”
“还不需要,今天姐姐早点睡,待在房间里,阿垚去睡客厅。”
谢垚随意带过话题,赶着俞双回房间。
“不可以随便出来。”
“我怕伤到姐姐。”
谢垚关上门,月落下的银辉光芒照在他发上,最后一眼,她莫名担忧。
深夜。
俞双酝酿不出睡意,时间大概也过了两个多小时,手边资料的纸缘被她翻成卷边,身侧的温度冷了又躺去,耳边也没有往常温驯平和的呼吸声。
她第一次察觉习惯是多幺可怕。
“阿垚。”
她走到门边,薄薄的木门透出她的声音。
没有回应。
她心跳的过快,手指搭上门锁,又唤了一声:“谢垚?”
还是一片空寂。
她想了想,最终输给心中的忐忑,悄无声息地,开出一个小缝。
月光洒进,幽暗的客厅很难看出什幺,俞双眯起眼,小心翼翼用气音说着:“阿垚......”
没人应答,俞双慌了,扯开门,旁边窜出黑影来,扑倒她。
一切都在短短几秒内发生。
思绪在他呼吸中拉扯摆正,俞双没感觉到痛,背脊下是一双手托着她。
“还好吗?”
她这才发现阿垚嘴里咬着止咬器,粗重的喘息是他咽下口水残留的后症。
“阿垚。”
他眸眶深红,雾色的浓重画染上颊边,他盯着她,委屈就快溢出。
“疼不疼啊?”
全黑红框的止咬器罩住他下半张脸,不能说话,急促模糊的呼喘重了几分。
这个夜对他而言,理应是难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