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恶名昭彰的王女殿下》
阿诺德是在过了第三天才去找她的。
在这期间,百幕达充当着传话和侍奉的角色。不得不说,在这短短的三天里,一向随心所欲的他,居然真的在礼节上有所增长。
那些小细节,例如抹嘴洁面的手巾,亦或是次序、距离,都掌握得很好。
少女似乎很是满意。
阿诺德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百幕达在为她洁手。他在分别为每一根手指,仔细地用浸了水的丝巾擦拭。从指尖,然后是指腹,再轻轻划过她的掌心。
在这过程中,许是侍奉的小少年还不熟练,会惹得她感到了痒意,于是手指会不自觉颤了下。
三浦春在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就知道来人应该是彭格列的刑讯长官。毕竟她这里除了小少年以外,暂时还没有其他的访客,并且还是她特意让小少年把人摇过来的。
想着自己摇人的目的以及任务,她再次告诉自己要稳住心态,端起范儿,装起逼来,要做个六亲不认的政客!
尽管三浦春在心底无限刷屏着,但是表面上还是那个傲慢的样子。鸦羽似的睫毛半遮着那双眼睛,遮掩着眸中的情绪,只是矜贵地收起本来被小少年托着净洗的手。
“日安,刑讯长官阁下。”
百幕达垂眸,掌心空荡荡,唯剩余温。他不着痕迹地把丝巾收起来,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阿诺德冷清的视线落在小少年身上,不过一刻,便收回目光。他一身风尘仆仆,身上的披风有着皱褶,不复以往的整洁。
他说,“帝国的第一王女,我应约而来。”
“很荣幸阁下能赴约。”
三浦春擡头,视线比起几天前较为清晰,不会只能琢磨大概的轮毂,能窥见男人一身风尘,但依旧站的笔直沉稳。
“不愧是长官阁下,即使彭格列已经焦头烂额,仍能保持稳重。”
阿诺德闻言,眸色更冷,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但始终保持沉默。此刻,他不该先声夺人,而是静候对方出手,然后再应对。
少女微笑,并不在意男人的默然,她悠悠说道,“听闻阁下钟爱下棋,不若和我对奕一局。”
阿诺德没有立刻回应,垂在身下的食指微动,他在估量着些什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沉默诡异的气氛下,少女始终从容自若。她的眼神没有分毫动摇,似乎在说着,这世间没有什幺能够撼动她。
男子终于迈开了脚步,这房间狭小,不过几步便来到桌前。他拉开了唯一的木椅,在坐上椅子的同时,桌子上刹那多出了一套国际象棋。
“象牙材质,分为红与白,棋盘有55厘米。” 阿诺德拉下斗篷帽子,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作出手势,“请吧,王女。”
第一王女眼帘低垂,目光落在棋盘上。她擡起芊芊玉手,指尖落在红色的国王棋子上,嘴角边的弧度很浅,“《善与恶》棋盘,已无法追逐出自谁人之手。比起黑与白,造作者大胆做出白棋与红棋,分别对应象征罪恶的萨迪尔和代表善德的王国与教廷。”
她执起红色的萨迪尔,红棋与酒眸相邻,映出了一道平行线。
“我选红棋吧,对于彭格列而言,我应当是恶的那方。”
棋子被她一一摆放在棋盘上。
与此同时,男人也默不作声地整理棋盘上的棋子,把它们安放在正确的位置。
狭小的空间只听见棋子移动的声音。棋盘的对奕如同战场,一动一静,方寸之地瞬息万变。
而明明棋盘内的战况激烈,下棋者却态度从容,不慌不忙。棋子移动的声音,更似是彼此的和声。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双推动棋子的手。指尖雪白,如同樱花。她的手很稳,每一步都毫不迟疑。
坚韧、沉着,面对变化多端的棋局仍然能临危不乱。
忽然之间,二人都停下了手。
又是平局。
“谋略不只能应用在棋盘内,善用策略的智者能更大程度获利。”
“制衡,互惠,共赢。”
“彭格列是要做愚者,亦或贤者呢?”
男人擡眸对上少女的目光。沉静的、冷寂的,是与自己相同的眼神。
棋盘内的一兵一将,都被她安排妥当。攻与守皆在掌控之中,从来不会浪费每一步。她早早就在编排设局,仿佛能预知未来。
甚至视力还没完全恢复——她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阿诺德双手交叠,直视着这个年轻但不容小觑的对手,他说,“那幺棋盘外,被俘虏的你,能为彭格列带来什幺?”
少女勾起嘴角,自信不疑说道,“俘虏或贵客,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你们应该要到极限了吧,要接纳斗兽场那膨大的奴隶们。” 那双芊芊玉手在卷着一缕发丝,坐姿从容优雅,她缓缓说道,“水、食物、安置的地方,以及疗愈药物。”
阿诺德尽管内心认同她的说法,但仍然不显于面,维持着一贯的淡然,“这不过是你的揣测。”
“这不是猜测。”
“而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阁下,寻求合作,并不可耻。”
第一王女语气坚定,那双眼眸凝静若水。她慢条斯理地用五指梳理着发丝,冷色的白和酒色的红交缠在一起,为这简陋、单色的房间添上了典雅别致的色彩。
阿诺德沉默了片刻。
少女微歪着头,停下了梳理发丝的动作,她说,“该是时候考虑我的建议了,阁下。”
“说说你的想法吧,帝国的第一王女殿下。” 阿诺德靠着椅背,做出了聆听的姿态。
“既然是加百罗涅闯出的祸,那就该由它承担。”
“让加害者照顾被害者?” 阿诺德挑挑眉,他毫不客气地评论,“你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正因为如此,不是有一句话说,罪有应得,善恶轮回。” 少女下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她缓缓说道,“这是加百罗涅欠那群奴隶的。”
“而且,愚昧的奴隶们真的知道谁是加害者吗?每一个进入斗兽场的宾客都戴上面具,只能从衣着举止上看出是贵族阶层。”
“在此之上,还有很多疑点。加百罗涅虽然并不比维多利亚强大,但也不是小国。一路上能看到民风淳朴,虽说不上富饶,但也不落魄。”
“为何要打造一个供皇亲贵族娱乐的斗兽场?这些皇亲贵胄在里面扮演着什幺角色?如此庞大的组织架构,只有加百罗涅领导吗?”
“是整个加百罗涅都在其中,还是——会有人被蒙在鼓里?例如下一任国王,迪诺殿下?”
“春.维多利亚,不得不说,你让我感到很讶异。” 阿诺德声音低沉,清冷的眉眼更显深邃,余光瞥过一旁的百慕达,本来空无一人的黑眸映着少女。
他凝视着那张精致绚丽的脸,缓缓说道,“你述说的理念,不像是一个政客或暴君。更像是一个,有秩序、充满矛盾的阴谋家。”
三浦春在心底打了个激灵,她头脑快速运转着,神色变得寡淡,嘴角勾勒出嘲弄的弧度,刻薄的说,“愚民们的思维,不难理解。只要有食物,有庇护所就可以了。蝼蚁们的眼界也就如此狭隘。”
男人没有立刻应声,他在打量着她,似乎想从那轻蔑的笑容看出些什幺。
他问,“你要怎幺让加百罗涅愿意承担?”
“阁下应当知道,维多利亚受邀参加加百罗涅继任者加冠礼的含义。”
“其目的,是为了加深两者的盟友关系。而婚约,就是最好的缔结。”
“更别说迪诺殿下已言明心悦于我。而首席秘书官的继任者,戴蒙阁下因为失职而导致我被困,他急需补救挽回声名。”
少女侃侃而谈,意气扬扬,与这狭小、简陋的房间是如此格格不入。让人无法质疑她的话语,即使知道跳马是一个城府深沉的人,也会为她折腰,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她是淬了毒的蔷薇,一不留神,便被封喉。
阿诺德淡淡地移开目光,不再直视美得动魄惊心的少女,他声音暗哑,“你的条件?”
第一王女停顿了片刻,她轻轻敲着桌子,静默的空间回响着敲动声。一下一下,拨动着他人的心弦。
“我是彭格列的贵客,我的待遇该与身份相称,连同我的从臣和身边的小奴隶。”
“我的护卫骑士将会成为我们的桥梁,他会带着信物回到加百罗涅。”
闻言,阿诺德皱了皱眉头,但戴着面具的他并没有让少女察觉异常。他思索片刻,然后回应,“我们需要考量。”
少女却笑出了声,清丽的声音变得很冷,“彭格列总是瞻前顾后的,那我只能静候佳音了。”
“但是,在那之前,” 她的眼神变得阴冷,嘴角的弧度消失了,对应上阴晴不定的映像,她缓缓说道,“归还我的钥匙,把百幕达的禁魔链打开。”
从那嘴唇吐出的话语,是一道道裹了糖衣的咒语。
“我的人,不容他人欺压。”
能魅惑人心,让人失守沦陷。
TBC
小春:看我口遁大法,忽悠你们!
谁知忽悠过头了,还不知道自己掉入了一堆狼群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