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晓色微明,墙上时钟的秒针“滴答”作响,吊灯投下冷冽的光。
会议室长桌两侧,西装笔挺的官员们大多低着头,目光游离,偶尔擡眼小心翼翼地瞥向长桌的首位。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裴致行的嫡系,此刻却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长桌的尽头,一个男人安坐其间。光线在他面前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眉眼在阴影与亮光之间若隐若现。他穿着深色西装,肩背挺直,一只手随意搭在桌面。
指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心的纽扣,细长的眼眸微垂,掠过眼尾的阴翳隐约泛出几分疏淡,似在瞬间晃了神。
像是大厦欲倾前的沉默,连呼吸的间奏都隐含压迫。
片刻的静默后,一侧的警察局长汪黎钧微微上前,短而整齐的发丝中隐隐泛着些许银色,鼻梁高挺,一丝不苟。
垂首低声询问:“各位都已汇报完毕,您还有什幺指示吗?”
裴致行手指微顿,纽扣停在掌心,指尖轻扣一瞬,眼底方才浮动的暗色倏然收回。
男人擡眸,语气淡然:
“还有一周时间,我将调任他处。江城的工作,需要各位继续推进。”
话音落下,室内依旧静默了几秒,随即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确保各项工作顺利开展。”一位官员率先表态。
“您的指导我们会铭记于心。”另一人附和道。
裴致行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周围的空气都被他的气场压得凝滞,众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跟着起立,神色恭敬。
他起身离开,肩背平稳而宽阔,像披覆冷冽的山脊,光影落在他西装的裁剪线上,勾勒出清隽修长的身形。
直到男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房间里沉寂片刻,压抑的空气仿佛终于找到了泄口。众人放松捏紧的手或是暗自叹了口气,随着他的离开而慢慢松弛下来。
汪黎钧下意识地擡手擦了擦额角的一丝冷汗,目光低垂,看不清神色。
“调令快了。”一位年长官员低声嘀咕,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另一人接过话,压低了声音耳语:“是啊,但裴知衍在江城。”
话音刚落,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
裴致行穿过幽暗的走廊,水晶灯在天花微微摇晃,光线被大理石柱截成一束束明暗交替的光影,时隐时现地映在他的脸上。灯光映得他挺拔的身影越发冷峻,右手的指尖微微收紧,方才那枚纽扣在掌心已变得温热,沉甸甸的,却又让他心生一丝无声的厌意。
缓缓松开手指,纽扣从他的指尖滑落,漆黑的碎发掩在眉骨处,映出一层晦涩的光。
看着纽扣在空中下坠,旋转着,最终轻轻落入垃圾桶内,没有一丝声响。
银戒在指间泛着微冷的光芒,将那点未出口的柔情湮灭,变成了他前行道路上的碎尘。
那枚纽扣原本的归处——
只是此刻,他似乎已将那颗连接着欲望的纽扣同所有的记忆一并抛弃在了冰冷的垃圾桶中。
情感是陌生的,性欲是不必要的,他生来就缺乏,也没有想要。他应该在意的是如何登上权力的顶峰,让世界成为他意志外显的产物。
他素来如此。
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几位下属看见他从会议室出来,急忙迎上来,恭敬地低声汇报下一项工作安排。
裴致行点了点头。
你在裴知衍床上醒过来,全身赤裸,只能套了一件他的衬衫,准备回自己房间穿内裤,刚推开门,就看见上楼的裴致行。
屋内因为昨夜一片狼藉,你下意识关上推开的门。
“大哥?昨晚一直在忙吗?现在才回?”
男人脸上还带着一夜未眠的淡漠,疲惫的冷色掩在深沉的眉眼里。看到你时,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视线落在你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衬衫上——宽大的布料松松垮垮地罩着身体,掩盖不住的凌乱痕迹,随步伐轻轻摆动,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肤。
他未作回应,片刻后才轻轻点了点头:“事多。”
那双深沉的眼睛透着看不透的凉意,像是在等待,又似乎并不在意你的回答,微微偏头示意,“先回房间吧,注意些。”
随即便移开了目光,径自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嗯,大哥好好休息。”你微笑着应声,手放在门把上,正欲推门回房。半开的门缝里,昨夜留下的痕迹依旧混乱,空气中还残存暧昧的气息。
他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你一眼,波澜不惊地扫过那半敞的门缝,转瞬之间便已将目光从房间移开。
“下周,我的任期到了。”他语气平静,像是谈论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务,“会调任到其他省会。”
这句话落下,你一时怔住,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带着惯有的压迫感,微微收敛时又似化作一汪不见底的暗潭。
并再未多看你一眼,转身离去,背影隐没在走廊尽头的昏暗之中。
你才意识到重逢不过是短暂的交集。
说不上失落,也谈不上轻松,反而像是被扔在了一个空荡的空间里,周围冷冷清清的,连依附的边缘也消失了。
今日的牛奶不太好喝。一口下去反倒让你没了胃口。
换衣服,出门上班,刚下车不过几步路,身后突然有股力量将你向后拉,视线骤然一晃,还未反应过来,一条手帕已迅速复上鼻尖——带着一股冰冷的药香,灯光在眼前变得扭曲、遥远。
意识逐渐涣散,身体不再听从指令,仿佛陷入了漫长的黑暗。
就在彻底失去力气的最后一秒,你模糊地感到自己被拖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