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谢昭就在李宅住了快一个月了。
他一个大男人,总是不好意思光吃许知意一个人的。
所以待谢昭养好身体,他就尝试着去村上找了点抄写的活做。
一开始许知意是不太同意的。
她嫌谢昭这张脸太招人,她再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怕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围攻。
一个流氓她尚且能够打走,但若是换了许多人一起呢?
她不敢想象那种画面的恐怖。
可偏偏行为上已经做出了太多偏离寻常的行为。
许知意暗觉头疼,叹了一口气。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谢昭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出去可以,但是得把脸挡上,省的招惹麻烦。”
语气好不到哪儿去,谢昭也不是很在意,他面上还是那份清正端方的模样。
思考一番,谢昭从随身的芥子袋中翻找出一个榉木面具面具本身并没什幺特别的花样,但能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他大半张脸。
“夫人看这样可好?戴面具,而且我也不常出门,只是为了赚些伙食费交给你。”谢昭戴上面具给许知意看,询问她的意见。
按理说修仙的不会穷到哪里去,但不知道为什幺,许知意捡到他时,谢昭确实是个一穷二白的状态,偌大的芥子袋里,一样能卖到这凡间换钱的东西都没有。
许知意坐在榻上看话本,闻声擡头瞧他,不过一眼,看他自己已经拿好了主意,便也懒得再劝。
于是她又低下头去,道:“随你。”
谢昭宛然一笑,君子如兰如松。
幸好许知意没看他,不然就以她的意志力,被男色勾引的速度简直会同乘火箭一般快。
谢昭除了帮忙抄录的工作,平时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练武,还有保养他那把漂亮的剑,三五天才会出一趟门,去交应下的稿子。
他每次出去都会给许知意捎点什幺东西回来,有时是三酥斋的桂花糕,有时是摊子上的糖人。
虽都不是什幺特别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每样都精巧漂亮。若碰上许知意兴致缺缺的时候,还能哄她一时开心。
丰收的时节过后,村子里筹备起祭祀来。
三年一回,杀羊杀猪,做法事,供奉这村中古井里的龙神,以求接下来的日子风调雨顺。
每回祭祀都做得极热闹,堪比过年。
为期九日,最后一晚会有一场很盛大的焰火。
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许知意在这儿长大的十几年,这村子里确实没遇到什幺自然灾祸。
她不被人待见,懒得出去惹人白眼。
谢昭身份成谜不好解释,也不爱凑热闹。
两人这几日便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纵使她住得偏,也能看见升起绽开的烟花。
难得来了兴致,许知意跑去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的地窖里挖出两坛子酒来。
那是她小时候和李长岁一起埋的,埋了好多好多,长大后开心了便会挖出来一两坛解馋。
许知意抱着酒坛子,跑到厨房探头,说:“谢公子,等会儿端两碟下酒菜来。”
说完,她就跑回屋去等饭。
是的,不过几个月,谢昭已经包圆了她的吃食,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务。
许知意端了茶几和两张竹椅到门口,两人就着夜色和远处上升落下的焰火下酒。
“夫人怎幺今日想起来喝酒?”谢昭问。
许知意往小碗里倒酒,喝得豪迈,说:“我开心……开心就想喝点,喝多了更开心。”
酒过三巡,许知意有些晕。
这具身体不算特别能喝,酒精上脑,许知意连说话都开始变得胡言乱语。
谢昭倒是一点喝醉的模样也没有,两人喝了一坛多,他才稍稍红了脸。
见许知意还要倒酒,谢昭拦住她,说:“夫人醉了,喝多伤身,今日便到此……”
许知意拂开他的手,眉眼含春地瞪他一眼,道:“休要抢我酒喝,不够你自己到树下挖去!”
说罢,又是一碗酒下肚。
她喝得快,酒液顺着唇角往下蜿蜒,洇湿一大片衣领。
这喝法,谢昭看她不像开心,偏偏她连眉梢都是上扬的。
他不知道该怎幺劝她,心脏莫名揪紧,皱着眉,但又不敢大小声,只得放轻声音哄她道:“够了,夫人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下去明日起来该头疼了。”
谢昭伸手,和醉鬼打商量:“夫人将酒给我,明天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桂花糕好不好?”
许知意抱着酒碗不撒手,坐姿懒散,左腿压着右腿,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反问:“有三酥斋的好吃吗?”
“在下做糕点的手艺虽不如三酥斋精湛,但想来也是合夫人口味的。夫人不妨试试,来,先将酒碗给我。”
许知意犹豫着,死机的大脑晕乎乎地转着,考虑谢昭话里的意思。
行吧。
许知意慢吞吞地擡手递碗,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她手上突然没了劲儿,陶碗啪地落在地面上,碎成了大大小小的陶片。
“唉——”
许知意还想捡,忙起身,却没想到因为歪歪扭扭的坐姿,右腿早被压麻,小腿一阵麻痹,她歪着身子就要和酒碗一样落到地上。
谢昭见状,大跨步过来便将人拉进怀里。
“腿好麻……”许知意拉长声调抱怨,靠着谢昭厚实的胸膛,眼睫低垂,又瞧见地上的陶片,耍赖地把脑袋往谢昭的怀里埋,说,“不赖我,它自己要往地上跳的。”
女子身上的馨香混着陈酿的酒香,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
“嗯,不赖你。”
怀里是柔若无骨的身躯,谢昭顿时不知自己该将手放在何处,身体僵硬地像石头一样,偏偏许知意已经毫无知觉地缠了上来,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夫人,可要进屋休息?”谢昭强装镇定,询问醉鬼的意见。
许知意眸中水光潋滟,肌肤被酒精熏得通红。
她唇瓣微张,目光流转,最后落在谢昭的下巴处。
像只娇俏的猫,又像只勾人的狐狸。
在这满天焰火下,沉沉夜色中。
她的妇人发髻微散,攀着谢昭的肩,脸愈发靠近,直至两人额头相抵,视线交汇。
谢昭好像都被她吓傻了。
许知意愉悦地勾起嘴角,吐气如兰。
他听见她说:“公子,你心悦我。”
是肯定的,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
谢昭眼睫颤了颤,心脏跳动的频率混乱又急促,连呼吸都加重了许多,就这幺怔怔地望着她。
“傻了?”许知意退开了几寸,擡手捏了捏谢昭的脸颊,“罢了。”
话落,一个轻巧的吻落在了谢昭的嘴角。
这人怎幺什幺反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