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伶记得自己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穿着打扮比较时髦的女人正低头玩着手机,似乎是在等同伴,无聊地抽着烟,一个尺寸挺大的挎包就很随意地搁在身边洗手台上。
听到有人进来,她下意识地擡头看了眼,然后又不在意地低下头,亮闪的延长甲在屏幕上敲击的频率很快。
熊伶也没有多心,等她快速上完厕所后那个女人还在,和她差不多同一时间出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贴身的短白体和牛仔裤的女人。
两人认识。
熊伶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的女人擡手就要招呼站在洗手池边玩手机的女人,然而,下一秒,女人扬起的手掌却非常精准迅速地落到自己的后颈上。
一闪而过的刺痛让熊伶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捂着后颈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身边的女人,目光触及到对方脸上还未收回去的笑脸时一个骤然翻涌的念头令她霎那间汗毛直立。
熊伶立即想要开口大叫拉安的名字,但身后的人比她的声音更快一步地上前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等待的拉安正在专心地和查理发短信,他觉得刚刚和熊伶之间交流的氛围还算不错,虽然远比不上之前两人还是朋友时的轻松自在,但至少算是他告白之后的首次破冰。
查理发了一连串的hhh,说不枉自己刚刚特意按住莎莎给两人腾出独处空间。
拉安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手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同时听见从公共厕所的方向传来的一声声杂乱的鞋跟落地的哒哒声。
他擡眼看去,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三个年轻人,应该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中间已经走不动路的女人。
她们没有向拉安靠近,而是骂骂咧咧地架着中间的女人向路边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走去,传过来的对着一个男人愤愤不平的斥责声里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的劝慰。
拉安大概猜到是中间这个女人失恋出来买醉。
两边的女人为了稳固住中间人的身形特意靠得很近,大部分的光线被挡住,中间的女人又始终低垂着脑袋,挑染的长发散乱在脸颊两侧随着杂乱的步伐摇晃,拉安看不清她的样貌,只想了句:醉得挺厉害。
视线在女人有些脏兮兮的白色裙摆上停留了一瞬,混合着不知名香水味的浓烈酒气让拉安皱了皱鼻子,他旁撤一步地移开视线,又看了眼厕所门口,熊伶还没有出来。
熊伶打了个摆子,她猛地挣脱束缚住自己的两双手,惊恐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看见的不是四四方方的铁笼子而是昏暗的天花板。
剧烈的心跳从梦境延续到了现实,熊伶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窗帘被拉上了,也没有灯,室内的光线很暗,熊伶只能透过泛着亮光的缝隙判断现在是白天,以及她现在正躺着的床旁边有一个输液架,长长的软管一直延申到她盖着的被单下面。
她是得救了吗?
“咔哒”一声,一室的昏暗随着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破了一道清晰的口子。
细微的声响把还未从梦中恐惧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的熊伶吓出了一个激灵,她僵硬地转过头,瞳孔聚焦在迎面朝自己走来的人身上。
背着光,熊伶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凭大致轮廓知道是个男人,不算特别高,但身姿挺拔。
穿的不是类似白大褂之类的衣服。
熊伶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下的床单,胸腔急促地起伏着,心里又不断地祈祷来人一定是一个警察,但随着男人的不断靠近,熊伶的眼神逐渐黯淡,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心如死灰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醒了?”熊伶的呼吸频率太乱了,瞬间就吸引到了高晋的注意力。
他走近,弯腰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个什幺东西,然后“嘀”的一声轻响,紧闭的窗帘自动向两边拉开。
远处缩小成一团的橘红色夕阳躲在云层后面以一种无声的速度慢慢下坠,余晖褪去了白日的毒辣,很温柔地落到熊伶的脸颊上,并不刺眼。
“感觉怎幺样?”放下遥控器,高晋先是借着光看了眼吊瓶,然后自顾自地侧身坐到床沿上,擡手覆在熊伶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熊伶刚刚做梦出了一身汗,额头也是汗涔涔的,摸了一手湿濡,高晋神色不变,感觉没有那幺烫便放下心来。
视线向下和熊伶呆怔怔地望向自己的视线重叠,高晋突然很难维持住自己的严肃脸,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略显粗糙的指腹蹭上她的左脸,捏了捏脸颊肉:“还没醒?说话。”
他下手的力道不重,熊伶的睫毛颤了颤,想侧过脸,她不喜欢高晋这幺亲昵的动作,她依然觉得冒犯。
但是....
鼻子开始泛酸,熊伶抿了抿唇,强压下内心的厌恶和抵触,开口:“....脑袋有一点昏,喉咙也不太舒服。”
声音听起来很干,又有些沙哑。
看了眼熊伶有些干裂的唇纹,高晋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撑起她的脖颈,将杯口抵在下唇上。
“慢点喝。”
看着熊伶举着杯底仰头快速地吞咽,高晋控制着水杯倾斜的角度,撑在她后颈上的手掌拍了拍,边给出一个简短的解释:“你喉咙发炎,这两天一直在昏睡。”
他没有说发炎是因为她喉咙轻微撕裂引起的。
他那天处理好所有事再回到家时脑袋已经有些昏沉,他还在惦记离开前安排人送到他家的熊伶,阴茎能硬,但没那个必要。
他还没有性饥渴到冒着猝死的危险都要肏女人的程度。
高晋准备回房间快速冲个澡然后先睡一觉恢复精力,结果连衣服都还没脱就发现熊伶脸色潮红地蜷缩在衣帽间里。
原本只是发烧,至于为什幺会发展成这幺严重的程度,家庭医生做完检查后委婉地告诉他,大概是因为病人的精神受到很大的刺激才加重病情。
左右都是因为自己,但高晋并没有表现出半分身为加害者的愧疚感,只是这两天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手下猜不到原因,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说话做事都更加小心翼翼。
半杯很快见底,熊伶抓住高晋的袖口,想说还要,就听见卧室门被人敲响的声音。
高晋侧过头,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出现卧室门口,很恭敬朝他:“高先生。”
高晋点点头,放下水杯,起身拿了个枕头垫在床头让熊伶可以半坐起来后才让位,留给医生做检查的空间。
熊伶看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退到一旁拿起手机回了几条信息,然后继续听他们两人的对话。
医生重新给熊伶量了体温,熊伶听见他说是36°7,已经退烧了,然后又问了些更详细的问题,熊伶都一一回答。
等到医生收拾好离开,熊伶都没有和他有除病情外多余的交流。
高晋和医生一起去了门外走廊,熊伶睁着憔悴的双眼,看着窗外漫天的晚霞,然后又转头看向门口。
高晋又回来了,拿着刚刚带出去的水杯。
他先是看了眼见底的吊瓶,然后伸手将熊伶的右手从被窝里拿出来,熟练地帮她拔出针管然后拇指按在上方止血。
医生重新配了药,他把水杯递给她:“先吃药,我让人准备了晚饭,你待会儿吃点。”
“....”
熊伶指腹摩梭温热的杯壁,沉默地注视着高晋,再次见面,他依然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装,衬得宽肩窄臀干劲利落,暖调的夕阳取代了白光亲吻在他的侧脸上,同样垂眼弯腰的姿势,却不见当初在办公室里咄咄逼人的强势。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熊伶始料未及的,她从被抓回来起就被那些坏人像牲畜一样对待,他们只管他们这些被抓来的商品在上称之前是活着的,即便他们活得很屈辱。
被带到高晋面前,也只是从一个地狱掉到另一个地狱。
只是眼前人的表现让熊伶产生了一种割裂的混淆感,她很难把现在的高晋同记忆里冷硬地放言要强奸自己的男人形象重叠在一起。
这让她心底重新燃起了一簇火苗。
“高先生....”
熊伶咬紧嘴唇,视线逐渐模糊,抱着或许这个男人其实还并没有坏到骨子里的微弱期望再次哀求:“我真的不会报警,我求求您放过我吧,您要多少钱都可以,我、呜我们家虽然并不是特别富裕 ,但是我的爸爸妈妈很爱我,他们一定愿意....”
“熊伶。”
高晋脸上的暖意消散,水杯掉落在地上,熊伶脸色苍白,求饶的双手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
被泪水浸泡的黑瞳里又一次映出那张强奸犯的脸,强拽起她的头发训斥她是个不知感恩的东西:“你应该庆幸你发烧,不然我他妈在前天就该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