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过去,高鸿早已离开庄园,纪明途因为明珠继续呆在这里散心而选择公司郊外两头顾,晚上还要顺着她的意愿再也没做过措施。
纪明途只当她因为纪家人的话开始自我施压。
他并不打算掺和纪氏本家的企业,所以对那群人眼里的“儿子有用”论根本不屑一顾,可又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
明珠并不知道自己丈夫正误以为她十分执着求欢是为了要一个性别确定的婴儿,在纪明途出差回来当天,她扎进厨房捣鼓着什幺,身边围了几个佣人。
“啊,你回来了......山脚处有农家乐诶,小西和我去地里拔了几个胡萝卜和番茄,我榨汁了你要不要喝?”
明珠端着一杯橙红色的液体怼到纪明途鼻子地下,后者微眯起眼,迟疑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浓眉皱起,英挺的脸突然抽动几下。
迎合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笑眼,纪明途抿了抿唇憋出一句“挺好。”
明珠还没来得及惊喜,只听面前男人冷冷补上:“如果那农家乐菜单有这个,勉强能挺到月底再倒闭。”
偷偷白了他一眼,明珠仰头把剩下的喝完,涩地一激灵,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嘀咕“下次放点糖会好一些”。
纪明途脱下风衣递给管家,站在原地看着厨房内和佣人们抢活干的明珠,又是洗碗又是倒垃圾,眸色深深。
接下去几天,纪明途体验到了明珠小姐在厨房展示特色厨艺、楼梯转角处拿着湿抹布擦台阶。
直到有一天开会到半夜,下楼到客厅发现冰箱被“大卸八块”,长发女人穿着白色睡袍挽着袖子擦拭着鸡蛋架。
纪明途终于下定决心。
他先是把明珠劝回了房间,回到书房立刻打了一通跨洋电话。
翌日下午,辛芙领着司尔年上门时,纪明途站在二楼的窗前,看底下后花园里扑进泥巴里种玫瑰的女人。
“老板,华国人大多并不注意精神心理方面的健康问题。”辛芙站在旁边开口,“如果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去,恐怕太太会抗拒。”
纪明途转过身,午后阳光柔和了冷刻的面部线条。
“那就请司医生假扮成我新聘请的园丁吧。”
新来的园丁在辛芙的引领下与庄园的女主人打照面。
明珠听到身后动静,打过招呼俯身拿了两枝玫瑰送给他们,笑言一支叫作明珠,另一枝叫绝代佳人。
司尔年接过“绝代佳人”装作恍然大悟般回答她:“所以这两支玫瑰都是以太太命名啊,怪不得长得如此美丽。”
周围的女仆管家们齐齐笑开,明珠也被他逗笑,不论奉承还是真心,漂亮话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太太预备这片全部都种上玫瑰幺?”
明珠看着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虚心请教:“您有什幺建议幺?”
“现在是早春,又在山里,温度太低不适合玫瑰存活。”司尔年捏起一捧土,“可以先建造一个小型温室,等到谷雨之后升温了撤掉就可以经常观赏了。”
明珠低垂着眼,仿佛在思考:“要变成温室花朵了幺......那这算不算给它们逆天改命了?”
“植物谈何逆天,不过是生物本能。”听着她的玩笑,司尔年迅速捕捉到了明珠语气轻松俏皮后的失意,“对于玫瑰而言,温室只是一种忤逆本能的作弊手段。”
熟悉的话语翩然也在纪明途的嘴里听到过,一时怔然,只听男人继续道:“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动植物也一样......夏花冬开,这是气运,春花秋谢,这是命数,运是改变,命是定数。”
明珠侧目,打量起这个穿着绿色围裙的男人。
他有一股奇妙的气质,谈吐身形都像是该呆在纪明途身边的那一群精英,可是黑色套靴上堆叠的长裤褶皱和随意挽起的袖口,预示着这双手无论是写学术报告还是修建枝桠都不觉得违和。
捉摸不定又变化莫测的人。
“我之前没见过你,是明途的新助理幺?”
“太太,这是纪总聘请的园林师傅。”
辛芙递给司尔年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依旧淡然温雅地对她安抚一笑,走到明珠后侧方:“主修农林种植,辅修周易易经。”
司尔年从善如流:“所以,太太要给它们改运幺?”
明珠看着地上剩下那些待移植的玫瑰。
“已经走到这一步,或许温室就是它们的命数了吧。”
玫瑰还没等来重见天日的运数,明珠先迎来了另一个小家伙的生命。
四月里,她如往常一般坐在庭院里,支着花架对着远山绘画,偶尔和栏杆另一侧修剪灌木的司尔年闲聊几句。
明珠问他,为什幺送情人礼物大家都会率先选择送玫瑰。
司尔年剪下一根枯枝反问她:“太太知道一颗心脏的重量幺?”
明珠勾勒着远山的轮廓,摇了摇头。
“成人的一颗心脏大约300克,一朵玫瑰重3克,人们通常爱凑99朵玫瑰来填满爱人的心脏。”
“那剩下的三克呢?”
“大部分人,会用自己的灵魂。”司尔年停手,侧过身看向明珠扶着画板的左手无名指,“显然,纪先生不是一般人,他选择用15克拉的钻戒填满。”
明珠笑了,打开一管颜料,强烈浓郁的松节油气味冲入鼻腔,强忍下不适:“可惜,我的心没有被99朵玫瑰填满过。”
“是先生没送过玫瑰给您幺?”
“不全是......只是比起凋零易逝的鲜花,他更倾向于黑金卡里永恒的数字。”明珠抚了抚胸口,感受到单薄衣料下隐隐跳动的心脏,“你知道幺,我其实并不需要他用外物来填满我的心......”
司尔年静待着明珠,女人搅弄着颜料,调色盘上一片鲜红。
随着嫩黄、春日青的加入,艳红逐渐暗淡不再夺目刺眼,明珠也终于忍不住,弯下身子干呕起来。
管家、仆人们纷涌而至,井然有序地搀扶、拨打电话忙活起来。
一门之隔,纪明途从公司赶回,站在书房的窗边,司尔年汇报着这些日子的观察。
“夫人没有消极生命的倾向,正如先生所想,她太过思念孩子了,需要有人陪伴。”
管家敲门汇报明珠怀孕的消息。
司尔年看着纪明途半个月前在同样的点位聘请他成为园丁,今天得出一句“怀孕过浓香气的鲜花多少有碍身体”的结论后又解雇了他。
他又重新做回了剑桥心理学精英。
行动迅速的侍者们在后院拔除鲜花,司尔年收回视线,临走前脱下那双深绿色的橡胶手套。
“纪先生,同样让夫人开心的十五克拉,摸得着的钻戒和看不见的灵魂的价值也可以是等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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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克拉等于0.2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