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中心是一片沙漠。是一片纯粹的,因神迹不在,而一天天蒸发,干涸的沙漠。是神迹遗留之所,是大陆的心脏。
是山里的腐朽之物都不会靠近的地方。
即使神已经消失了亘古的岁月,大地的心脏仍充满热量和光明。
黑夜的麋鹿酒吧里,他颇为矜持和端庄地在角落站了一会儿。
这里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行者和游手好闲的村民,他们喝完酒后有聊不完的话题,等同于收集不完的情报。
他静静扫视酒吧里的现况,企图从这混乱的场景中分辨些什幺。中心处吊着由几百根牛骨组装的豪华吊灯,吊灯底下是最大的一张桌子,底下围满了嬉闹的人群,一个长相奇特且瘦小的人穿着奇装异服,在桌上跳跃,歌唱。
那人长得男女不辨,五官奇异,悠扬的歌喉也是中性。
“噢,这些鱼人,竟然都能上这来了。”拥挤的人群里跌跌撞撞走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靠在他靠的墙边上,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醉话。
男人靠的太近,扑面的酒气呛得他鼻子发痒,他不着痕迹地往边上站了站,在嘈杂的人群里跟对方套近乎,“是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可不是吗,谁能想到海边的他们还能旅行到这儿来,还能当歌手!”那人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嗝。
“嗨,小子,你是哪的人啊,怎幺还穿着披风。”
“哦,我吗?我,我是从很偏远的地方来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外出。”
“是吗,听你口音,跟这里的本地人很像啊。”
“我待了有几天了,可是,我是说,其实我都不知道这是哪。”
“哈哈哈,你都不知道你在哪?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哈哈哈!”他洪亮的笑声引来不少人醉醺醺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随便找了个由头躲开了。
鱼人不是他的目标。
他躲在更隐秘的角落里仔细辨认了会儿,躲过几个醉汉,逐渐揣摩出几个穿着粗麻布衣服的本地人小桌,和几个穿着打扮各异的旅行者小桌,还有最显眼的混坐大桌。
他不着痕迹地走到东倒西歪的一桌人里坐下,企图听见背后的村民们在这嘈杂的环境里聊些什幺。
“是啊,我们村子里竟也有神降世了。”
“我我我,我看到了他穿的鞋,他脚上带着泥,吾神,我的天啊,他竟真的像神女说的那样,选择了那个地方。”
“你是说你看到了神的脚趾?真有你的,你居然敢去看神的脚趾,哈哈哈。”
“笑什幺你们,可怜的万卡现在一定是每天带着木头盒子被锁在神殿里吧,他们一家可全都指望他一个人干活啊。”
“哈哈,你还说,可怜的那个老家伙不是也是如此吗,他可好久没来这里喝酒了,当个什幺劳神子老师,他可最喜欢来酒吧了啊。”
那人大笑着和身旁东倒西歪的旅客干杯,“你们,你们都来晚了啊!”他喝得满面通红,含糊不清地嚷嚷着,“我们村里酒量最好的老家伙,现在正被关在神殿里出不来哩!”
旅行者们饶有兴味地追问,一群人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无法面神的习俗。
后来他们又说了许多,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只觉得断断续续分辨不清。
“客人,您还喝吗?”他擡头,正低下头询问的酒保少年将脸靠过来,少年很年轻,左耳带了双孔的十字耳饰,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客人,这一桌盛惠25银币。”
他看着一大桌东倒西歪的人和震天响的呼噜声,不由得皱了眉。
“你想错了,我只是过来坐着,这些酒是他们喝的。”他从身边一人的腰间抽出钱袋扔给他,匆匆起身离开了酒吧。
那少年想拦住他,可后头的旅行者吵吵嚷嚷地挤过来,他听见身后洪亮的声音道, “小伙子身体这幺壮实。和我们去冒险啊!有没有兴趣去巨龙之骨?你会酿酒吗?”
他终于冲到了酒吧门外,关上门靠在门背上的那一刻,不由得哂笑。
一路上的空气薄凉,耳朵里嗡嗡作响,还是没法从刚刚的吵嚷声中恢复过来。
天已经全黑了,他循着记忆里的原路缓缓往回走,除了酒吧,外头并无半个人影。
伫立在黑暗中的神殿显得如此神圣不可侵犯,它鹤立鸡群地被一片片低矮的居民房簇拥,显得如此不可动摇。
他驻足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看着头顶明亮如钻石幕布的星空。
片刻后,他回到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