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开车门,瞬间涌入的闷热气流叫于佳禾不自觉地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真是入奢容易入俭难啊。她边接过司机递来的书包边在心底这样想到。人挤人的地铁公交生活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其实才仅仅过去了三个月而已。
别墅门被打开,又是扑面而来的冷气。
于佳禾又颤了颤。这次不仅是因为温差,还因为沙发上坐着的人。
她歪头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才想起这位贵妇人是自个儿的亲妈。
讨好金主准是没错的。于佳禾把书包从肩膀摘下,倚在楼梯口,挪着身子往客厅走,嘴里乖巧道:“妈。”
贵妇人闻声翁了翁唇,似乎要叫她的名字却又难以启齿,最终只沉默着朝她招了招手,空气中只余她满手的首饰相互碰撞的叮当作响声。
于佳禾犹豫了片刻,最后在顾母右手边的独座沙发上落了坐,问道:“您怎幺有空来了?”倒也不是客套话,她是真好奇——除了接她回顾家那天顾氏夫妇露了脸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只她一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别墅,也不怪她进屋时没一下子认出亲生母亲来。
家仆总是劝慰她:“老爷夫人家业大,在外忙些也是正常。”
于佳禾不置可否。一个忙着在外播种,另一个忙着捉奸和收拾烂摊子?那确实很忙。
只不过她不在乎便是了。
而说是“几乎”,自然是有例外存在的。
除了顾家雇来服侍她的家政之外,还有最最令她欢喜和期待的,哥哥。
顾知衍。
三个字咬在唇间,便是道不清的甜蜜。
说是哥哥,其实也就是先她几年出生,顾父在外的私生子罢了。
毕竟这样的“哥哥”恐怕一只手也数不过来。
可于佳禾就是觉得顾知衍是不同的。也许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因为大有出息在生母病逝后便被顾母收养,入驻住宅并作为顾氏继承人培养的孩子;又或许是因为她前脚刚离开顾家顾知衍便入住进来,颇有种命运交叉的错觉;
又或许是,他是唯一一个让于佳禾有家的感觉的人。
顾母微微蹙眉打量着这多年未见的亲生女儿。
长相倒是继承了自己和丈夫的优点,只是这敛在乖顺神色下的叛逆和骄横怪叫人不舒服。
到底是叫穷苦人家养了11年,没个千金大小姐的样子。以后若是想嫁个好人家为家族带来最大化的利益,恐怕还得好生教养一阵。
顾母吁了口气,念及这是自己唯一一个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努力作出一副慈母的神态来:“今日要给你摆改名宴——都回到顾家了,还顶着个外姓名字总归传出去难听。”
后半句属实是有些谴责的意味。于佳禾这个名字是在她走失后主动收养她的女警于嘉取的,顾母实在叫不出口旁人给自己女儿起的名。
于佳禾微微垂眼,“那,哥哥会来幺?”
“哥哥?…哦,你是说知衍啊。当然。你的新名字就是他取的。”
于佳禾走失时6岁,本有一个顾姓的名字,但顾母生她时因没能生出个带把的百般懊悔,便草草给女儿取了个名了事。如今正统继承人已在自己膝下好生养着,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便也想将心思更多地放在对亲生女儿的培养上,原本的姓名肯定是不能再用了。既然顾知衍愿意担下这份重任,她也乐得清闲。
可如若不是顾知衍主动提起,恐怕顾氏夫妇早就忘了要给刚找回的亲女儿改名改姓,好叫她真正归属于顾家;但这一点,顾母决定对她隐瞒。
“唤做顾清筱。你可还喜欢?”
“哥哥取的?”于佳禾擡起双眸,眼睛亮亮的。
说曹操曹操到。
两道西装革履的身影推门而入。前面的略显佝偻,后面跟着的身姿挺拔,即便还未看清脸,却已能感觉到气质之不凡。
于佳禾眼睛黏在后边的人身上,还在发着愣,顾母先她一步站起身来:“老公,知衍,你们回来了。”
语毕,见于佳禾还怔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扯了她一把,往前一推:“有没有点规矩?还不快向爸爸和哥哥问好。”
于佳禾一个踉跄,堪堪站稳,仰起脸挤出个笑来:“爸爸。”
又几近急切地转向右边:“哥哥。”
好久没见了。上次见面是什幺时候?半月前?还是在梦里?记不得了。
冰箱里他留下的蛋糕还未拆封,恐怕已经过期。一来她素不爱吃甜食,二来,是哥哥买的,她也舍不得吃。
提拉米苏口味的。是他喜欢,还是以为她会喜欢?
思绪飘远间,于佳禾已跟着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在餐桌旁落座,在他的左手边。顾氏夫妇也在对面坐好。
席间于佳禾几乎插不上什幺话。虽说是为她办的家宴,但顾母好久未能逮到丈夫,趁此机会便开始见缝插针地旁敲侧击顾父最近又在宠爱哪位女明星;顾父不厌其烦,总是打断顾母将话题转至近日顾知衍在顾氏集团取得的成就,免不了又是一顿夸奖和教导。
于佳禾恹恹地舀着碗里的鱼头豆腐汤。
自己就好像一个局外人。虽然没抱甚期望,却难免还是觉得心累。早知如此,何必要将自己找回来?顾家规矩那般多,远不如和于嘉相依为命来的开心快乐。
碗里突然多了一只虾。
于佳禾顺着这对公筷往右边看去。
顾知衍没有看她,仍在顾父的滔滔不绝下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仿佛给她夹菜的人不是他。
于佳禾心里一暖。
这叫她怎幺能不喜欢他。
囫囵将整只虾吞下,草草吐出虾壳。
这一与整个餐厅氛围不符的粗鲁行为终于引起了顾氏夫妇的注意。
“佳禾,是吧?这名字可真没甚水准……今天是你回到顾家的第一百天,也是时候认祖归宗,改回顾姓了。”顾父道,“顾清筱,取‘穆如清风,晓以大义’之义,你觉得如何?”
顾清筱。于佳禾又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好清冷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冷冷淡淡的。
于佳禾用余光扫了一眼顾知衍。后者垂眼看着面前的陶瓷盘子,似乎并未打算将取名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于佳禾莫名地心生一股欢喜来。她对着顾氏夫妇露出自被认回顾家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喜欢!很喜欢!”
顾知衍闻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略过她的脖颈,拂过她的侧脸,转瞬即逝。
于佳禾觉得自己的那一小块皮肤好像要烧起来。
这一烧,直至晚宴结束后还未停止。
于佳禾放下正在赶作业的笔,揽镜一照,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布满了整个脖颈,痒的厉害。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对虾过敏。
太得意忘形了啊。
于佳禾扭开房间门,探出个头往外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安安静静的。
“张姨?”她试着唤了声。没有应答。
于佳禾心中纳闷,将门推开了些,赤着双脚往外走——从前在于嘉家时家里头没有空调,她又是易出汗的体质,也就养成了夏天爱赤足的坏习惯;但顾家的家仆们总爱唠叨她,便只能在自个儿的房间里关了门过过瘾。
现下过敏的事占了头筹,她顾不得拖鞋的事儿,一时竟也忘了。
别墅里灯源的开关一贯都由家仆们负责,于佳禾也从未关心过,此刻只得在黑暗的走廊里摸索着往楼梯处走。
于佳禾夜盲,关了灯五米看不见。
边走边将顾家家仆的名都喊了个遍,还是无人应答。
于佳禾有些怒意在脑里翻涌:剩她一个人也就罢了,总该知会一声再走吧?
摸到楼梯的扶手,刚要往前踏出一步,后方忽的传来一个声音:“怎幺拖鞋也不穿?”
于佳禾被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听懂对方的话,更没来得及辨别说话的人,脚腕一扭,下意识地伸手去勾声源之处的人,一齐双双地滚下楼梯。
落地声闷闷地沉重。于佳禾却不觉得痛,一摸,身下有个人。
“不好意思啊。”不论是谁。
对方顿了顿,问:“你看不到?”
声音有些熟悉。隐隐传来对方身上的味道也有些熟悉。“夜盲症,天生的。”于佳禾边答,边微微俯下身要去闻个仔细。
被她结结实实压着的身躯似是僵了一瞬,“你先起来,去开灯。”声音中莫名几分无奈。
于佳禾哦了声,按对方的指引摸到了楼梯灯源的开关。就在头顶伸手处。
橙黄色的灯光打在一上一下的二人身上。
于佳禾惊得去按开关的手都悬在了半空。
顾知衍。
于佳禾也就着灯光看清了自己的姿势。
双腿呈M型压在顾知衍的下腹部,没去够开关的另一只手为着要使力,按在了顾知衍的胸口。
最要命的是,双腿间最柔软的那处,恰恰对着顾知衍裆里的那一团鼓囊。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什幺,也清楚地感知到了哥哥的分量,和热度。
花穴不自觉地颤了颤。
于佳禾不知道顾知衍感觉到了没有,总之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起来。”
…花穴又颤了颤。
于佳禾不敢再去看顾知衍的脸色,手也不敢再去触碰他硬邦邦的胸部,只得撑着顾知衍身体两侧地板,努力将自个的身子撑起。
这姿势怎幺看怎幺暧昧。好像是角色倒置,她用大鸡吧捅进他的小穴前的发力准备……
被自己淫乱的想法囧到,于佳禾双臂一软,又重重地压在了顾知衍身上。
这次更过分。她的双唇狠狠地擦过了顾知衍的喉结。
一片死寂。
没等顾知衍再开口,于佳禾便挣扎着重新直起身,用突然爆发的力量双腿一蹬,竟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这整个期间没再碰到顾知衍身体的任何部位。
于佳禾爆红着脸,垂着头立在一边,余光偷看着顾知衍不疾不徐地起身,整理好衣摆处的褶皱。
然后重新看向她——的双足,重复了一遍方才在楼梯上的话:“怎幺拖鞋也不穿?”
于佳禾嗫嚅:“忘记了……”似是怕哥哥教训,又接上了一连串的问题:“家里其他人都走了吗?你刚才没有被我压痛吧?”
顾知衍嗯了一声,也不知在回答哪个问题,视线没从她的珍珠似的趾头上离开,“拖鞋。要穿。”他说。
于佳禾连连点了几下头。
被方才一闹堪堪压下去的痒意复又卷土重来。于佳禾刚一伸手要挠,便被顾知衍擒住了手腕:“别挠。过敏了?”
“我对虾过敏。”于佳禾老实答道。
顾知衍顿了顿,问:“知道自己过敏,为什幺还要吃?”
“因为是哥哥给的……”于佳禾觉得不大好意思,垂了头,自然也错过了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顾知衍说。
“哥哥给的什幺,你都会要?”
“当然!”于佳禾猛的擡起头,对上顾知衍沉沉的双眼,语气又弱了下去,补充道,“哥哥是我的唯一……的家人。”
还是没勇气说些调情的话,只能借着亲情的名义袒露分毫。于佳禾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顾知衍没再说话,取来了药箱认真替她涂上膏药。
凉凉的一层,被空调的冷气拂过,也带走了些许痒意。
于佳禾舒服得直叹气。
顾知衍停了手,叫她:“顾清筱。”
于佳禾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嗯?”
“以后不要吃虾,也不要不穿拖鞋。”
“晚安,顾清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