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纪安愤怒得双目赤红,他今年五十八了,作为沈氏集团董事长,他在这个城市曾经只手遮天。即便近些年沈家因产品衰退老龄化,但已找到合适的道路,近日有开始回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走在哪儿都是别人惧怕仰慕的存在。
可今日,他居然载在他最看不上眼的沈诺手上!
沈纪安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不签这堆协议的下场。
可如果他签了,只怕下场也不会比不签好到哪里去。
“父亲。”沈诺知道沈纪安在想什幺,眼睛弯弯的,眸中全是闪耀的星辰,看起来真的像孝顺的儿子在安抚恐慌的老父亲。
趴在沈纪安耳边,声音低到只给沈纪安一个人听见的每一个字,都令沈纪安胆战心惊,“大哥二哥死了,你猜他的司机为什幺没事?”
沈辰沈风的司机,都是他们的心腹。
“你再猜,整个沈家叛变的,除了外面那几个,还有几个。”
“你继续猜,现如今我在家里的势力有多大。”
“你接着猜,就算你不签字,我能不能成功上位。”
四个问题,直接将沈纪安干沉默了。他风流成性,对家里的人并不好,自然对身边的心腹也不会太好。而林芳受了他的影响,性格更是古怪跋扈,一个不高兴就能拔水果刀将佣人的手给扎穿,最后扔一沓钱在他们脸上:都给你们,你们的脏手我买了。
沈诺性格温和,谦谦君子般的他虽不受他和林芳的待见,但极受沈家以及沈氏之人的欢迎。就在前几年,沈氏还有股东提议,将继承人从沈辰变更为沈诺。
当时,沈诺以自己只想当律师为由推拒。
今日看来,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而已。
“父亲,有句话叫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沈诺的声音轻盈传来,听得沈纪安三魂丢了七魄,“你猜,你要是惹怒了我,你的那群女儿、儿子,以及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我到底会留几个?”
“别,别!我签!我签!”
沈纪安吓得再也不敢犹豫,抓起签字笔翻开协议就开始签。
沈诺提醒,“别慌,别抖,签字笔迹要是有任何异常让人看出来,我还是不会放过他们。”
刚刚落在纸上的笔又生生刹住,沈纪安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手臂的颤抖,将文件一一签上他的大名,“现在你满意了吧?”
岂料,沈诺却回,“不满意。”
转身将协议递给保镖,“去跟媒体宣布,沈董事长因痛失两子中风昏迷瘫痪,从今日起,沈氏集团一切事务全权交于三少沈诺处理。沈诺从今日起,上任沈氏董事长一职。”
一把掐住沈纪安的脸,“父亲,中风瘫痪怎幺演,不用我教你吧?”
微微一笑,一副孝子贤孙的摸样,“当然,你要是真不会,我不介意教你。”
沈纪安,“…………”
很清楚,如果他不装中风瘫痪,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诺,你会遭报应的。”
沈纪安怨恨地看了眼沈诺,嘴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歪了,手也脚也变得僵至无比,瞳孔涣散的,好像真的因痛失爱子瘫痪,从此再也不能过问世事。
“来人,将沈董……哦不,将老爷子送医院,顺便去个人和警方对接,将沈辰沈风的遗骸接回家,丧事记得办得风光。”沈诺又笑出了声,“毕竟,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知道他身世的人并不多,亲哥一下死了两个,作为亲弟弟应该悲痛欲绝的。
保镖上前,将‘中风瘫痪’的沈纪安带走,沈诺这才回头朝着江辞望去。
看了他逼宫的全过程,江辞吓得手心全是汗。
她突然不认识他了。
此刻的沈诺,阴狠毒辣,手段残忍,就一个丧心病狂六亲不认的疯批。
她怀疑沈诺的那句话:我只是哄你,我两个哥哥不是我杀的。
他作为沈家的第三子,想要夺权还不落人口舌,解决掉前面两个哥哥,是最方便也最简洁的方法。一切看起来都像意外,再风光操办丧事,以他沈夫人嫡生子的身份接手沈事,根本不会被人怀疑。
他太可怕了。
沈诺无视江辞的恐惧,眸中的阴狠散去,温柔似水地向她走近。
可随着沈诺的靠近,江辞本能地退后一步。
只是一步,便足以让沈诺满身的鲜血冰凉,他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满眼恐惧的江辞,眼睛又逐渐变得猩红。
她怕他,她居然怕他!
她说爱他,可却怕他!
颤抖地擡手,掌心包裹着江辞的小脸,“我跟你说……”不要下楼……
“沈诺!”
还没说完,江辞突然往前一蹿,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得差点将他的脖子勒断。
沈诺难以置信地垂眸,看着怀中的江辞,眼睛更红了。
过了很久,大手才按住她的脑袋,调整回温柔的语调,“怎幺了?”
江辞哽咽,“别杀人,求你了,别杀人……”
杀人偿命。
江辞崩溃大哭,“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他是学法的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沈诺难以置信地问,“只是,怕我死?”
江辞没有回答,很快将他的衬衫哭湿,呜呜咽咽的,连气都快喘不上了。
是的,怕他死。
她真的很爱他。
沈诺疯了,她觉得自己也疯了。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公民,哥哥还是个高级军官的前提下,她应该谴责谩骂,不顾一切地要沈诺自首,将他扭送司法机关,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可是,她脑子想的全是,那些证据会不会被警方发现,她要怎幺做,才能让沈诺逃过法律的制裁。
“乖,我不会死。”
沈诺揉着江辞的头发,心房前所未有的柔软。
他就说,她是他唯一的光。
还以为她会指责他谩骂他,强迫他去自首,没想到她只是害怕的叫她别杀人,说她怕他死。
在这一瞬间,她和她舅舅之间的事一点都不想计较了。
亲亲她的发丝哄她,“我真的只是在吓沈纪安,我一个学法的人,怎幺可能知法犯法?”
“顶多是,我亲眼看到沈辰的不良习惯,猜到他会被自己害死。”
“顶多是,见死不救罢了。”
“乖,不怕。”
“我听你的就是。”
车子里爱点含有乙醚成分的香薰,不仅会影响他自己,还会影响司机。哪天司机忘记吃解乙醚的药也昏睡了,沈辰还是得丧生在重大车祸中。没事爱在车子挡风玻璃处放矿泉水,车子也迟早自燃,沈辰逃不过一死。
左一句右一句,可还是没将江辞哄好,衣襟全湿了。
索性不哄了,抱着江辞回家,将她放在沙发上抱紧,任她的眼睛湿透他的衣服,闭上眼睛听她窸窣的哭声。
可好听了,那是她爱他的证明。
只是会心疼。
“好了好了。”又过了很久,舍不得她哭的沈诺揉着江辞的脑袋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幺?”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越哭越像猪。”
“你才猪!你全家都是猪!”江辞噗嗤一声,又哭又笑,擡手就要打他。可还没打到,手腕便被他捉住。
江辞噙着眼泪擡头看他。
他亦低头看她,目光灼灼。
“宝宝,我没有全家,我只有你了。”
令她痛彻心扉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心痛还没来得及蔓延,嘴巴便被他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