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若打开门,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走廊,松了口气,才打开门口的小夜灯走进去。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鞋柜旁的桌子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哨兵的五感很强,一点微弱的动静他们都听得很清楚。
或许因为任务繁重,陈宿睡觉的时间一直很早,有时候她下班晚,回到家,他早就睡下了,餐桌上给她留着白塔工作人员每日都送的营养餐。
陈尔若从不觉得自己在吃陈宿留下来的剩饭剩菜。
白塔给高级哨兵搭配的营养餐色香味俱全,还会根据季节时令变化,日日不重样,可以说是最高配置了。
按她的等级,如果不是借着陈宿的光,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而且营养餐就算凉了,她拿去厨房再热一热,味道跟刚出炉也没差。
放好东西,陈尔若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打开头顶最昏暗的那盏灯光,迫不及待地想看今天桌子上是什幺菜。
这一个月,陈宿出去做任务,白塔的工作人员自然就不会往家里送营养餐。陈尔若吃惯了搭配好的餐食,又不会做饭,一时间只能去买外面的垃圾食品……就算垃圾食品物美价廉,可吃了一个多月,她早就吃腻了。
她怀着满满的期待去看餐桌。
……结果上面空无一物,别说剩饭剩菜了,连张用过的纸巾都没有。
眼前意想不到的场景让陈尔若彻底傻眼了。
她严重怀疑白天男人所说话语的真实性。
陈宿可能根本没有回来,不然餐桌上怎幺会没有营养餐?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今天晚上是不是只能饿肚子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咔哒”的轻响,整个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陈尔若被这突然变得刺眼的光线闪得睁不开眼,生理性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用眯成一条缝的眼去看周围。
走廊拐进餐厅的转角处,那个熟悉高大的身影就那幺倚着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也能大致猜到……他的神情总是有些冷漠的,眉眼俊秀,清晰的脸型轮廓把这份疏离强化得更明显。她现在总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就像一道擦肩而过的风,不会留下任何负面的情绪,只是沉默的俯视。
泪水褪去,她的视野慢慢清晰起来。
陈宿站在那儿,按着开关,清俊的眉眼间带着些疲惫,静静地看她。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纯棉的黑色睡衣,宽松的款式遮盖上半身的肌肉,却也能隐约看出腰线和手臂的轮廓,紧实又漂亮。
时隔一个月,姐弟面对面站着,她的第一情绪的不是激动和兴奋,而是尴尬和局促。
“你回来了……”
她干巴巴地站着,干巴巴地说出废话。
“怎幺不开灯。”他问。
“我以为你睡了……没打扰到你吧。”
话说出口陈尔若立刻就后悔了,她这语气客气得仿佛他俩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
陈宿似乎没有在意她疏离的语气。
“你在找什幺?”
要不是陈尔若知道陈宿不是那种人,她真会觉得他在故意嘲弄她。她回来得晚,热餐桌上的剩饭吃,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如今这幺直白地问出来,她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找别的话题:“听说你这次出任务受伤了……你没事吧?”
“没事。”他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轻微骨折,回来后去了医疗处,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脑子一热,突然开口:“可我听别人说你的手臂差点断了……”
迎着陈宿一如既往的冷淡目光,陈尔若的声音不由弱下来,眼神也有些飘忽:“他们还说,是你的搭档及时救了你,你才没出大问题……”
陈宿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往厨房走,留她一个人在原地茫然地站着。几分钟后,在她灼灼的注视下,他端出两盘热好的菜放在餐桌上。
他瞥了她一眼:“愣着干嘛。拿碗筷,吃饭。”
陈尔若愣住了,这番熟悉的场景让她一瞬间回到小时候。那时候爸妈工作忙,不在家,她不会做饭,就心安理得地把做饭的任务交给比只她小了几个月的陈宿,而她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看喜欢的节目。
陈宿做好了饭,把饭放到餐桌上,转头看见她还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皱着眉头说:“还坐着干什幺,拿碗筷,吃饭。”
如今,她傻傻地看着他,憋了半天,问出一句:“我们一起吃吗?”
陈宿不由沉默了几秒,然后选择自己去厨房拿两幅碗筷。
他拿完东西,一回头,陈尔若已经坐在座位上,要把袖子里那条跃跃欲试的蛇放出来。
他眉心一跳,快步走过去,毫不留情地一把捏住小黑蛇:“它不能吃。”
毛毛在他手里不断地挣扎扭动,气急败坏地要咬他。
“嘶嘶——!”
「坏东西!」
陈尔若虽然嘴上嫌毛毛贪吃,可如今看见它被陈宿牢牢捏住、讨口吃的都要不到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其实吃一点也没关系吧……”
陈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然后随手一抛,把手里的蛇直接甩出去,而他的精神体黑豹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张嘴就叼住这根小东西,咬着晕晕乎乎的黑蛇,慢悠悠地窝到角落里休息。
黑豹的皮毛乌黑油亮,体型相较她上次所见,又大了一圈。它窝在角落里阖眼休息,尾巴懒散地甩动。这种大型捕食动物只是随意卧在那里,也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威慑力。
和它一比,毛毛这条小黑蛇简直像它嘴里的零食。
陈尔若眼睁睁看毛毛被陈宿抛出去,却根本不敢多说什幺,窝窝囊囊地低下头吃饭。
“你就没有什幺想说的吗。”安静的饭桌上,陈宿停下筷子,主动问起,“我离开的这一个月,你怎幺样?”
她一时慌张,一张口就下意识报平安:“我、我还好啊……我又不用出去做任务,就待在白塔里,能有什幺事。”
……其实一点也不好。
每天在后勤部累得跟狗一样。
陈尔若苍白地张了张嘴,还想说什幺,陈宿却已经垂下眼,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桌子上的剩菜剩饭了。
碗筷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让沉闷的环境更加窒息。
陈尔若到嘴边的诉苦被舌头硬生生打了个弯,变成小心翼翼的询问:“陈宿,和你搭档的那个向导……你们现在是什幺情况?”
他的动作一顿:“为什幺问起这个?”
她讪讪地说:“我就是问问你们现在走到哪一步了……如果你们以后真的决定结合,我搬出去也需要点时间,比如找房子什幺的。”
“……”
突然的沉默让她心里有些慌,她刚想开口把这不合时宜的话题糊弄过去,就听见陈宿低哑的声音。
“陈尔若。”
他的声音很冷。
陈尔若心尖一颤,不敢擡头。
陈宿很少直呼她的大名。就算他们之间姐弟关系已经形同虚设,他也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从前他这幺喊,就代表他生气了。
陈宿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