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兵荒马乱的一个夜晚。
桑满跟着警察到附近的派出所做笔录,才知面前带头这人叫向平生,是在隔壁区工作的刑警,还是刑警队的队长。他本不负责管辖这边,今天会过来,主要是认识的人找他帮忙。
张平等人都被控制起来,张野被送去医院查看伤势,确定无碍后同样会送过来进行审讯。
笔录做了三刻钟左右,介于张野与张平算是未遂,只能先作拘留处理。向平生翻了过往卷宗,发现以前也有过女生来报案,控诉张野强奸,但不知出于什幺原因,最后都不了了之。
桑满作为受害者,砸的那酒瓶属于正当防卫,警方这边不会追究,做完笔录就放了人。
“这是你的吗?其他人都认领完了,就剩下这个。”
向平生将手机递给她,桑满点了点头,接过。她盯着黑漆漆的屏幕,低声问:“他们能坐牢吗?”
“这个还得搜集证据。”向平生攥紧拳头,显然对这两人的畜生行径深痛欲绝,复又遗憾松开,他向她保证,“我会尽力。”
桑满摸了摸口袋,拿出录音笔给他:“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向平生愣了两秒,眼底添了分对她的赞赏,接过:“帮大忙了。”
顺着口袋再往上,是她外套内胆的夹层,里面放着一把折叠刀,是她下午临时去买的,商家吹嘘说削铁如泥,真的好不好用,她没试过。
她没有忽略姚舒悦的提醒,提前做了准备。
如果没有那个空酒瓶,万不得已情况下她或许会用刀,那又会是另一种结果。
桑满短暂回忆起警察进门的那瞬间。
张野的眼底从不屑,被架住时的不敢置信,到最后的睚眦欲裂,高喊“你们怎幺敢——”,他的恼怒无人在意,两个壮汉一人抓住他一边胳膊,把他提上车。
桑满相信张野没有说谎,他的背后有人在护着。至于这次为什幺会踢到铁板。
她的视野越过向平生,落到从刚才起就一路跟在警车后面,这时也跟着进来的女人身上。
姚舒悦同样仰起头,对上她视线,不自在地偏过去,别扭道:“我只是以防万一。”
谁能想到那猜测竟然会成真。
先前桑满帮忙吸引注意力,她的同事飞快跑了出去,在拐角处和等待着的姚舒悦他们撞上。花几秒说明情况,向平生立刻带人冲了进去。
许是劫后余生的缘故,现在听到姚舒悦的声音,桑满还有种莫名的心安。她舔舔干到起皮的嘴唇,扬起个真心诚意的笑,嗓音很轻:“谢谢。”
激烈的情绪震荡过后,她实在提不起劲儿,就连姚舒悦给她递瓶矿泉水过来,都险些没拿稳。
这几天估计是睡不好觉了。
桑满苦笑,她现在闭上眼,都会浮现张野那张糊满鲜血的脸。她砸了人,虽说是为自保,再来几回她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害怕。
看出她的担忧,姚舒悦及时告知她最新进展:“我刚问了我在医院那边认识的人。那个啤酒肚没什幺大碍,就流血多看起来挺吓人,到医院缝几针就好了。”
晚上只有值班的警察在岗,整个警务大厅寂静无声,这里没有暖气,只得直面十一月的寒风。
桑满坐在椅子上,肩膀尤在微微发抖,迟来的后怕令她心脏乱跳,左心房轻微的刺痛,她捂住心脏,见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谢西隼给她打来的微信电话。
晚上发生的事情过于猝不及防,她都没来得及和他说。
桑满喝了点水,平静十几秒,等待情绪稳定下来,才点接通。
“桑桑?”谢西隼的声音自听筒传出来,一点点埋怨的意味,又夹杂着藏不住的关心,是他惯有的腔调,“我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你都没有回。”
不知怎的,一听到他的声音,桑满忽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好奇怪。
明明刚才发生这幺多事,为自保把人砸得满脸血时她没有哭,被问话做笔录也没觉得怎幺样,谢西隼一说她没回消息,那点委屈像刚打开的汽水瓶,咕嘟咕嘟冒着泡,全滚了上来。
“今天应酬还顺利吗?”
他语气轻轻的,带了些微妙的试探。可惜桑满没有听出来,她手背捂住眼睛,背倚着墙,稳着声线编谎话:“还可以,学到了很多东西。”
“你呢?合作谈得还顺利吗?”
悉尼和国内三个小时的时差,现在国内时间十点出头,他那边就是凌晨一点。他昨晚出门,十小时的飞行时间,下飞机也没法补眠,办理完入住就得赶着去见投资商。
不知道他是睡不着还是等她消息等到这个点,于情于理,桑满都不想他为自己这件事再操心。
总归张野已经被拘留,他在澳洲也没法飞回来,何必陪着她着急。
电话那头,谢西隼沉默下来。
“桑桑。”他避开她的问题,似是深吸了口气,强稳住温和的语调,诱哄她说真话,“你语气听起来不太对,如果遇到什幺事,都可以和我说的,我是你的男朋友。”
“真的没有什幺事。”
男朋友的声音总有些莫名的魔力,和他聊上几句后,桑满只觉心定了下来。她笑:“我在家等你回来。”
“你生日要到了,今年生日想要什幺礼物?”
桑满不太擅长给人挑礼物,她的朋友不多,需要她送礼物的对象也不多。她和赵嘉宁早已达成共识,过生日转点账表心意就成,想买什幺让对方自己去买。可谢西隼不一样,他不差钱,图的就是她的心意。
“我生日你还要问我这个当事人意见?”
她转移话题的伎俩很拙劣,谢西隼好像也不欲追究,跟着她切话题:“能不能花点心思啊桑满小姐,你自个儿挑,我得省着点惊喜感。”
……惊喜感啊。
这可真是把桑满给难倒了。谢西隼什幺都不愿透露,她没办法,只能应好。
酒店和机票都是定在后天,张平张野进局子,她明天没了要做的事,正好可以拿来给他挑礼物。
哄着谢西隼说了几句,好不容易放下手机,桑满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姚舒悦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她瞧。
她还没有走吗?
“怎幺了吗?”
看出姚舒悦的欲言又止,桑满主动道:“今天真的非常感谢,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
“不是。”姚舒悦纳闷,“你怎幺不和谢西隼说真话?实在不行,卖卖惨让他心疼你总会吧?”
这姑娘是真一点不会撒娇啊。
“没必要吧,事情都结束了,我也没受伤。”桑满解释,“他就算知道,远在澳洲,也帮不上什幺忙。他已经很累了,我不想他再为我着急。”
“……可是,谢西隼早就知道这事啊。”
姚舒悦神色更加复杂,说到最后,隐约带了点怜悯:“向平生,向队,是他的初中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