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芝翡被“赶”出了族群。
她是半妖,出生时还不会化形,她的父亲看见出现在床上的幼猫后吓得大叫,跑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母亲带她回了族群。
与人类结合还被抛弃,族人们为之不耻,她与母亲只能住在最偏僻的角落。母亲很忙,为了养活她从早到晚都需要劳作,芝翡不常能见到她。
族内所有幼崽都需要在学堂统一学习术法,芝翡也能去学堂,但她妖力不如同族,总被欺负,潦草地学了个大概,便再也不愿去了。
她想要变得强大,强大了才能改变现状。她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不怎幺出门了,而是从书馆借了很多典籍,每天就在家自学。
每一天都在机械地重复,很难分清昨天今天和明天,芝翡就这样囫囵着长大了。可就在她成年的这一年,母亲死了。母亲的修为本就不高,寿命也不长,多年来一直是“要照顾芝翡长大”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如今这根弦一松,衰败就如山倒,她迅速地枯萎了。
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芝翡才发现生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算有母亲留下的微薄积蓄,钝刀子磨肉一般的恶意也能将她剜骨剖心。
离开吧,反正也不能再差了,不如去外面的世界赌一次。
芝翡在心中鼓励自己。她清点了东西,装进了唯一的储物法器——三套换洗衣物、一罐子灵石、几块铜板,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家具什幺的带不走,她就这样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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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赶路,晚上歇息,她是猫妖,倒是很容易就习惯了睡在树上。可才出门一周,她就遇到了变故——
外面的世界比想象的残酷,或者是芝翡运气太差,她遇上了一群豹猫。
她们算是远亲,但由于种种原因,两族关系很不好。一个打不过一群,芝翡掉头就跑,对方却没想放过她,攻击劈头盖脸地砸来。
芝翡对着书依葫芦画瓢地学了很多年,但到底没有老师指点,她又是半妖,在学习术法上要艰涩许多,一实战就见了真章,身上迅速挂了彩,已是应对不暇。
法术带起的风刃破开皮肤,芝翡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她放弃了攻击,转而撑起防御。蓝色的半透明结界刚展开,就听到“嗖——”的破空之声,红色的箭矢从虚空中凝出,接着猛地击中结界,蛛网般的裂纹慢慢从箭头处往外爬。
芝翡面色苍白,调动全部的力气支撑着,然而她什幺也阻止不了,甚至没有拖慢结界破碎的进程。
“咔嚓——”
细小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她早已力竭,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沉入黑暗前,她仿佛看见天边闪过一道金光。
…
光透过纱帘照进床榻,芝翡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层层帷幔,勾着金线暗纹,精致内敛——她正卧在一张大床中央。
她调动灵气感受了下自己的状况,发现身上的伤竟然都消失了,之前自己受伤严重到维持不了人形,这会儿竟然全好了。
谁救了她?
芝翡不敢相信自己会遇见这幺好的事,立马警惕起来,刚想打探一下环境,就听见细微的走动声,隔着帘幔,她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靠近。
芝翡立马闭上眼睛装作还未苏醒。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拨开了床边挂帐,来人身着月白色交领长衫,颇有书卷气,擡手间广袖拂动,隐有仙人出尘之意。
清梧目光凝向蜷成一团的白猫,伸手抚了抚它长而软的毛:
“还未醒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自言自语。芝翡感觉到他的指尖落在身上,温度隔着皮毛传来,凉凉的,有松柏香气窜入鼻尖,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芝翡闭着眼睛,身体突然腾了空——他把她抱进了怀里,另一只手还搭在她头顶,一下一下轻轻挠着。芝翡窝进了他的臂弯,要努力忍住才能不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他好像很难让人生出敌意,芝翡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相信陌生人,又莫名感受到安全。
清梧抱着她往外走去,芝翡悄悄睁开眼睛打量周围。屋里东西很少,显得格外开敞,摆放的家具她说不上来是什幺材质,但显然比她从前用的好上千百倍。
清梧很快离开了这间屋子,穿过堆满落叶的庭院。芝翡发现庭院并未设围墙,没有边界,好像向外渐渐延伸着消失了,院子外更是什幺也看不清,像是被雾笼罩着。
这是哪里?
还未来得及深思,他又走进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比之前那间小一些,墙上挂了些写书法字画,绕过屏风,印入眼帘的是一整墙的书,桌案很大,砚台中未干的墨水散发着淡淡松香,另外还有一本倒扣着的书,应该是读了一半。
清梧把书拿了起来,却没有坐去书案前,而是以一个放松的姿态倚在一旁的小榻上看起来。
芝翡静静等着,想着他什幺时候能把自己放下来,对方却一坐就是大半天。
待那人终于放下书时,芝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