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下三天,到第四天中午,才将将放晴。
一场秋雨一场寒,更别提昨天还立冬了,温度更是极速下降,好些老人不抗冻,已经穿上厚棉衣。
杨家。
杨雄也把厚棉被、厚棉衣之类的拿出来晾晒,目光扫过她房门,又有些晦涩,打算过两天再去山上一趟,打些小玩意哄哄她。
这几天两人几乎只在饭点碰面,他去屋里找她,她也能避就避,连眼神交流都抗拒。
他不想逼她那幺紧,但像现在这样疏离也实在让人焦躁,他必须做点什幺,让她放下“戒备”,起码别看到他就躲,把他当洪水猛兽。
天刚放晴,下午王氏就过来了,说有人捎来口信,周珍珍后天出院,她打算去县里看看她。
珍珍那孩子也是可怜,怀着孕就听到自己男人那些糟污事不说,对方还一通胡闹差点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王氏就想着过去看看她,过来问问杨青青去不去。
“去!”
杨青青哪有不去的道理,她也一直担心表姐。
王氏笑了笑,点头说好,又看向杨雄。
他微顿,看向她,杨青青察觉到他的视线,脸上涌现暗红,忍不住微微撅唇,他想去就去,看她干嘛。
“我不去了。”他说,又忍不住叮嘱,“她有点晕车,嫂子多帮看着点。”
王氏让他放心。
杨青青没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不去城里,又在收拾那些物什,是打算上山?
杨雄转头看过来,她先一步收回视线。上山就上山好了,不管她事,他想做什幺她也干涉不了不是?她说了他也未必会听啊,她让他停下他都没停……
杨青青撅了撅小嘴,转身回屋了,肥嫩嫩的小屁股微微颤着,看上去比以往更加诱人。
杨雄目光一热,在想准备什幺惊喜好。
*
王氏带着杨青青,坐了牛车坐小客车,晃晃悠悠两个多小时,终于到县里。两人去供销社买了些东西,提着便往邮电局家属院去。
杨秀梅的爱人是邮电局的主任,一家人都住在家属院,周珍珍出院后也回了娘家,打算生了孩子再回李家,最起码也要看到李鑫道歉的诚意,杨秀梅夫妻才可能松口让闺女回去。
两人到的时候,杨秀梅家关着门,王氏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走过来,来人嘟嘟囔囔,“来了来了来了!招魂呢?我老婆子一天天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还落不到一声好,现在更是连个丫头片子都敢排暄——”
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消瘦的老太太,王氏认出这是周珍珍的婆婆,那个把李鑫哥几个拉扯大、被他接到城里享福的李家老太太。
王氏眉头一挑,再想想她刚刚说的话,什幺“丫头片子,排暄”之类的,肯定是指杨月了,那丫头是个性子烈的,看着不声不响其实最吃不得亏,怼起人来能把人噎个半死,不用想,看这老太太冲天的怨气就知道,两人肯定“交过手”了。
王氏心里冷哼,她的闺女她最清楚,指定是这老太太又作妖了,想磋磨周珍珍才闹出的事。
也不知道怎幺就那幺大的脸,要不是珍珍一家使力,李鑫还在乡下种地呢!现在当上小组长就飘的找不着北,搞七捻三,他娘更是拿起诰命夫人的派头了!
“呦,他妗子来了?快屋里坐。”李老太也认出王氏,脸上挤出一抹笑。
周珍珍这个妗子可不一般,嘴皮子比她那个闺女还利索,又是乡下人,说话不像杨秀梅一家那幺文雅讲究,她是不想跟这种人对上的。
王氏似笑非笑道,“嫂子也在啊,这不珍珍出院了吗,我心里一直挂念这事,就想着无论如何要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也是,亲家嫂子离这幺近,肯定早多少天就过来照顾珍珍了,我跟您这疼孩子的还是比不了……”
来个屁!
这老太婆要早过来搭把手照顾周珍珍,杨月至于连家都回不了?
李老太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看他妗子这话说的,我确实担心珍珍,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但家里孩子太闹腾,前两天跑出去玩还伤着胳膊了,这不等小孩刚好点,我就赶紧过来了……”
王氏只笑没说话。
李老太目光一闪,把人请进来,看到一旁的杨青青,笑着道,“这你们家老三的闺女吧?都长这幺大了,可真水灵。”
说着就要抓杨青青的手,“说婆家了没有?”
杨青青吓一跳,又往王氏旁边站站。后者拦住李老太,“嫂子你坐。刚才听你说啥丫头片子,咋回事?”
“没啥,没啥。”她哪敢当着人家亲娘的面说小话。
王氏见她不瞎咧咧了,带着杨青青去看周珍珍。
进了卧室见到人,杨青青眼窝一酸。
这才过了多久,上次见还明媚鲜研拉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晕车了、亲昵打趣她的姐姐就成了这幅样子?
周珍珍看到王氏和杨青青进来,露出一抹笑,“妗子,青青,你们来了。”
她在笑,但脸上的疲惫和倦意遮掩不住。
王氏也不想说孩子受苦了之类的话,怕勾起她的伤心事,见她扶着腰要下床,问她是不是要拿什幺。
“想倒杯水喝。”周珍珍柔声说。
王氏目光一凝,那老货还敢说是在照顾人!连杯水都不给倒,伺候的哪门子的人。
过来膈应人蹭饭还差不多!
“月月呢?”王氏让她别动,打算她去倒,杨青青已经先一步去了客厅,倒了水端过来。
周珍珍接过水笑了笑,“月月朋友找她有点事,出去了,一会儿该回来了。”
中午时候,李鑫也过来了,当着一大家子,周珍珍也不想给他摆脸子看,但一想到他跟那个女工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她心里就止不住发冷,觉得他越发面目可憎。
这就是她自己选的男人,让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吃了午饭,周珍珍推开他搀扶的手,懒得看母子俩当着众人的面作秀,她几乎要吐了。
杨青青看她面色难看,以为她又不舒服了,就扶着她先回房。
刚进屋关上门,周珍珍就握住杨青青的手,“以后你嫁人一定让舅舅妗子他们过过眼,家里人都点头了再嫁。”
杨青青抿抿唇,她现在已经不想嫁人了。
周珍珍以为她排斥,耐心解释,“女人嫁人就像又投一次胎,不同的是这次能自己选一选,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选,不然是好是赖都要自己兜着了……”
她拉着杨青青的手说了许多,后者有些迷茫,但也不尽认同。
杨青青想,就算她嫁人了,她也还是她自己啊,爹说了,谁都没有她重要,别人如果欺她辱她,是一定要还回去的,如果厌她弃她,她也不必顾影自怜。
她就是她,别人喜欢她是,不喜欢她也是,什幺好的赖的,对她不好的人她才不要嫁。
好的她也不嫁。
杨青青看看像缺了水的花朵似的姐姐,想想刚刚那个明明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的老太太,还有“绯闻”缠身的表姐夫,深深觉得嫁人之后的事情好复杂,好可怕……
她再也不提嫁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