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掩映的屋檐下,挂着成对明艳的大红灯笼,囍字张贴在宅内间间屋院的雕花窗格前,红得滴血,整个宅邸洋溢着满是喜事将临的喜气。
除桑芙院一如往常。
宁珠玑端坐在明镜台前,由着婢女替她梳妆。
“哥哥为何还不来见珠玑?”
这是今日重复的第八句,秋夏捏着牛角梳的手逐渐颤抖,簪发别了数次皆难以入眼。
若是回答的令主子不满意,整个妆台都要给她掀了。
“小姐可以再等等,世子估摸着有事耽搁了……”
宁珠玑歪头娇俏笑着,语气莫名:“那本小姐卯时怎幺听见有奴才妄议哥哥马上结亲了呢?”
秋夏透过铜镜,对视上宁珠玑幽深暗邃的目光,吓得手中的牛角梳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她立马跪伏在地,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脸颊紧贴地面,颤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可……可能……并……并不是……不是世……世子……”
“奴……奴婢……也……也不……不知道……”
迎面摔来尖锐的金钗,钗头刺破秋夏脸颊的肌肤,拉出长长一道血痕。
宁珠玑尖声撕吼,泪珠爬满眼眶。
“贱婢,贱婢,什幺都不知道,要你有什幺用……”
直至喉咙嘶哑地咳出鲜血,她转而复笑,明媚极了,瞳孔溢出诡异的神采。
“秋夏,秋夏,不是哥哥对不对,哥哥不可能成亲,不可能抛下阿玑……”
秋夏仿佛坠入寒窟,明明是盛夏,却浑身颤栗发抖,脊背深深地弯曲,任由宁珠玑在那自说自话,状似发癫,却一句也不敢回应。
良久,一切沉寂,她微微擡眼,却发觉屋内已无人迹。
宁珠玑循着记忆摸索着找到旧院院墙的一棵梧桐树,蜷缩着身子藏进了里面已然荒芜的木穴。
这是郡王妃亡故后早已废弃的院落,梧桐树已然长势枝繁叶茂,就连木穴里也堆满了枯黄烂泥的梧桐叶。
幼时刚患眼疾的一段时日,她曾时常独自一人缩在这里,哥哥对她了如指掌,每每都会精准地找到她的藏身之处,抱着她温声安抚。
她偏执地数着时辰,认为哥哥一定会来。
日暮西斜,山岚流转,宁珠玑久久凝滞的曈珠生涩地转动,看着一地霞光,心跳也逐渐归为死寂,她狼狈地爬出来,身子已僵直了半边。
院前人影稀疏,有一对奴仆碰巧路过。
“本来是郡王给世子纳的通房,何故提到了侍妾的位分?”
“你我身份之低贱,怎能知晓主子心里在想什幺。”
“咱得赶紧走,喜宴上主子心情好说不定会包银钱分给下人。”
“……”
破旧院门突兀被推开,“吱呀”作响,充溢着年老失修的萧条破败,陈年积藏的灰尘飘扬而落,满目萧瑟凄戚。
那对奴仆显然被吓坏了,辨认出来宁珠玑的身份,“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小姐……小姐……怪……怪奴才多舌……”
“饶……饶了……奴……奴才们吧……”
“郡王……郡王派人……在四处寻小姐呢……”
宁珠玑寻着声音方位,缓慢下蹲,压低眉眼,漆黑曈珠一瞬不瞬,声音满是寒淬冷意:“今日莫说见了本小姐,若是再多舌,两位的脑袋怕是难以安稳挂在脖子上了。”
“给本小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