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校门口的十字路口。
微凉的秋风吹来，虽吹不走心头积怨，但稍稍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闻到身边男生身上淡淡的、与自己同款的柑橘调洗衣液清香，李亦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林清屿的态度太差劲了——
生病之人是养育她的姨妈，更是生养林清屿的母亲。
她不该用对未知的恐惧折磨自己，同时折磨至亲。
再说，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奶奶。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脆弱和焦虑，不能让这个家庭的女性同胞全部成为“拖后腿”的存在。
李亦澄深呼一口气，顿住脚步，擡眼，看向林清屿，语带抱歉地说：“哥，我想去旁边的书店买点资料，你和珊珊先走吧。”
这句话的意思是「哥，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
兄妹俩同岁，林清屿只比李亦澄大三个月。
两人多年来生活在一起，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表达，一个眼神便能理解对方心意。
林清屿低垂着眼睑，眼神忧郁地瞧着李亦澄。
男生面部轮廓线条紧致，五官标志。
深邃的眉眼、过分高挺的鼻梁和鼻梁中那节微微凸出的鼻骨恰好中和了女气，比荧幕里那些妆容精致的男星多了几分少年感和性张力。
下颌线流畅，显得清冷凌厉，又比同龄人多了些成熟和莫名的压迫感。
像此刻这样复杂忧郁的眼神，在其他人面前不曾有。
好像。
无辜的小动物在示弱，企图通过脆弱无助的神态，唤起雌性流淌在基因里的母爱。
又矛盾的好像。
一只强大的动物在假装无辜可怜，故意流露出受伤的神情，趁机狩猎弱小的猎物。
李亦澄常常被这样的林清屿俘获拿捏。
兄妹俩交换了个眼神。
林清屿转身对戴珊珊说：“珊珊，能麻烦你去找个奶茶店，稍微等我一会儿吗？我想跟橙子单独说两句话。”
一中是市内为数不多的公立学校。
学生之间家庭贫富差距不等。
戴珊珊家庭条件还不错，但学习成绩不太好。
于是，在高二上学期，戴珊珊问李亦澄，能不能让她那个年级第一的学神哥哥帮她补习。
相应的，她会支付林清屿补习费，让他赚些零花钱，补贴家用。
戴珊珊有点喜欢林清屿。
学校里几乎没有女生不喜欢这样的男生——
身材好、外貌佳、性格温润有礼。
持续以优异的成绩刷新大家对学神的认知和理解。
彼时，贫寒的家境反倒给他渡上了一层「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圣洁光环。
戴珊珊无数次在私底下跟李亦澄表白：“你们兄妹俩我都挺喜欢的，皮肤白白的，眼睛亮亮的。要不咱们三个一起过吧，我出钱，你俩出力。”
李亦澄平静地问：“我哥出力我还能理解，我能为这三个人的小家庭做什幺？在你和我哥doi的时候，帮忙推他屁股？”
听到这些话的戴珊珊笑得猥琐淫荡，仿佛生吞了只大蛤蟆，呱呱直乐：“宝贝，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淡淡的、活人微死的幽默感。”
“我们说的这些话，你不会告诉你哥吧？”
笑过之后，戴珊珊也会有这样的疑虑。
李亦澄坚决地否定道：“不会，你会和你哥讨论性幺？”
过去和现在的场景重叠，戴珊珊点头如捣蒜：“你们说，你们说，我去前面的霸王茶姬等你。”
“橙子，我先走了，听你哥话。”
“嗯，好，我知道。你一个人小心，注意安全。”
告别戴珊珊后，兄妹俩默契地并肩朝书店的方向走。
林清屿个高腿长，步子迈得大。
但多年来，他早已养成习惯，刻意放缓了脚步，配合着李亦澄的脚步。
从李亦澄的视角擡眼望去，男生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
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两秒，她莫名有些心跳加速，做贼似的，悄悄伸出小拇指，勾了下林清屿的小指。
而男生似乎早就有所察觉，迅速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裹在掌心。
只一秒，立即松开——
这个年纪的兄妹，不该如此亲密。
走到书店，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店内深处无人的角落。
李亦澄装模作样地踮起脚尖，去拿摆在书架最高处的辅导资料。
林清屿站定在她身后，擡起手，将温暖的掌心轻轻覆在她手背之上。
呼吸乱了。
书被抽下来了。
人被身后人强行转过身来。
那些不该在人前表现的亲密肢体动作，似乎可以在无人的角落里肆意横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