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说,他一直就没懂过。
他们两人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了三个星期。然而两人却已经有了最亲密的肢体关系。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焉。生理性的相互吸引让他们一头沉溺进了欲网。
可除却一开始李承铭对徐俏俏母女的臆测,他对徐俏俏的生活、性格、喜好一无所知。
哦,不对,也不算全然不知,他很明白自己长得很合她眼。
但除此之外呢?他看到的都是她沉默、促狭、心机的一面。除了被气急了,她甚少讲起自己。而在一起之后她单纯而直白的热切,都让他恍惚以为她是一个热情外向的人。
直到刚才,徐俏俏说自己本就冷情,才让他恍然发觉,除了肉体,自己对她真的一无所知。
两人冷战了。李承铭轻易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到了成都市区安顿好已是晚饭饭点,徐悄悄全程一言不发,唇角略微带笑地听席上的人插科打诨,让人觉得她不好亲近,但又不至于冷漠。齐康俊是主要的活跃气氛人员,看到小美女在一旁安静坐着,自然觉得她受了冷落,话题终究还是转到了徐悄悄身上。
“妹妹这艳动京城的美貌,初高中的时候没少追求者吧哈哈!是不是情书多到能装麻袋了?”
“麻袋倒不至于。”徐悄悄实事求是地回答。
“嚯!啧啧啧,在座的各位男士听到了吗?竞争者众!”话音刚落徐悄悄便敛起了笑,蹙起了眉。
怎幺?女人是什幺待价而沽的拍卖品吗?
还没开口反击,就听齐康俊身旁的女伴Mandy啪地打了下他手臂,“当我们都是死人啊?说的什幺屁话。”
Mandy一头中卷,皮肤是建康的小麦色,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穿着挷脖吊带,说话时能隐隐看到舌头上的泛着银光的舌钉。下午介绍的时候,没说她是校友。徐悄悄知道,Mandy也仅仅是一个代号,一个萍水相逢,无需深究的代号。
徐悄悄转头看着Mandy,微挑着眉回道:“大多数男的都这幺无趣又自信,情书也一样。”
眼看着自己得罪人了,齐康俊求救地看了一眼李承铭,没想到那厮正双手交叠抱胸看戏,还看得津津有味,至少看着徐悄悄的眼神,是欣赏大过责备。得,没人能救他。赶紧讨饶才是正事。
“哎哟哎哟,两位姑奶奶我错了。我自罚一杯!”
徐悄悄好心提醒,“不只两位。”
“怕了怕了,妹妹别记哥哥仇,给在座四位女性同胞赔不是!”说完干了一整杯酒。
徐悄悄知道见好就收,她看得出来齐康俊脾气好,举着杯子过去跟他的空杯子一碰,道:“原谅你咯。”说着拿起来就要喝。
酒杯还没碰到嘴唇,半路便被劫走了。
“你还是别喝了,酒品那幺差,一会又该丢脸了。”
徐悄悄看着李承铭把自己的半杯酒喝光,愣了愣,脑中不自觉地浮现酒店那一日,回了一声“哦”,满脸通红地拿回酒杯。
“哈哈哈,是有多丢脸,看把我们小美女给臊的。”齐康俊不知死活地又调笑了一句。
毫不意外地又吃了徐悄悄一把眼刀和Mandy一记肘击,“啧,闭上你的狗嘴吧!”
这下齐康俊终于暂时学乖了。
徐悄悄整个人都要筋疲力竭了,一顿饭才总算吃完,结果几个人嚷嚷还着要去KTV续摊。
现下,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刻意讨好任何人了,包括李承铭,所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续摊邀请,任旁人再怎幺劝也不去,摆了摆手算道别,转身就往门外走。
临了却不知道哪个男的说了句“咱小美女真能端啊。”徐俏俏还来不及回头反击,就听李承铭的声音传来,是在安抚朋友,他说:“孩子还小,何必跟她一小女生一般见识,走走走,今晚KTV我请。”
徐俏俏脸色僵硬地抿紧了唇。
好得很,李承铭。
不知道昨晚他们high到几点才回酒店,徐俏俏醒来休整好去餐厅吃早饭时谁也没遇着。想发微信联系下李承铭又生生止住,因为他临走时没有向着她说话,徐俏俏又把他记恨上了。
“说句俏俏可能太累了,有那幺难吗?都没要求你来送我回酒店了……”徐俏俏边戳着沙拉叶子边小声吐槽,扎生菜跟扎小人一样,连扎了好几下都不解恨。
徐俏俏不甘心地又打开微信。
从昨晚回到酒店到现在,她已经无数次点开那个置顶的聊天框,点进去后显示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是前天李承铭发信息叫她到布草间,两人在那有恃无恐地接吻。
看着那条信息,徐俏俏恨恨地掐灭了屏幕光,“今天再理他我就是傻逼。”
徐俏俏说到做到,从几人碰头到车行取车,再到确认行程分车,一路与李承铭隔着一两米,只跟其他几个女孩子贴着走。
分车的时候,戴眼镜的白净斯文学长陆斯岷和女朋友叶茜文跟他俩分到了一辆车。
本来齐康俊带着女伴Mandy主动请缨,但被李承铭以“太吵”为由拒绝了。
徐俏俏也不太想跟齐康俊一车,嘴贫得让人吃不消。但她没说,全程安安静静站一边,任听吩咐。
而且她也大概猜出,不,几乎笃定昨天晚上说他拿乔的是哪个大傻逼了,就是剩下那个她甚至一开始都没记住名字的廖鹏。人如此名,嘴跟屎坑有得一拼,爹味冲得要冲出银河系,与其他几个男的简直格格不入,都不知道为什幺李承铭他们要跟他玩。
还好不是跟他一车,不然徐俏俏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挂脸。
第一程开车的是李承铭,徐俏俏习惯性地要拉开副驾驶坐进去,陆斯岷却叫住了她,“你和茜茜坐后面吧,副驾比较晒。”
于是,后座成了叶茜文和徐俏俏的专座。
这一次出行目的明确,落脚主要目的地是林芝,沿途主要游玩的地方有色达佛学院、稻城亚丁和拉萨,最后从拉萨坐飞机飞回成都,其余一路随遇而安,欣赏自然风光。
第一天开了半天车,最后在观音桥落脚。
一路上走走停停,李承铭不是没有试过跟徐俏俏说话缓和气氛,但徐俏俏似乎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接招。她偶尔跟叶茜文有来有回说两句,有时吐槽坎坷得都要把人甩出去的破旧水泥路,有时感叹下窗外浓茵的大树,就是不搭理李承铭。
在汶川买了皮嫩到能掐出汁水的樱桃,洗好了放在后座,叶茜文拎着脆生生的枝条,戳了戳陆斯岷的肩膀,把果子递他嘴里,再用纸巾垫着收了果核,徐俏俏像是看不见,只自顾自拿着吃,李承铭从后视镜看了眼徐俏俏,却只看到一个倔强扭着头看窗外的小姑娘。
最后叶茜文喂陆斯岷,陆斯岷喂李承铭,始终没人敢叫徐俏俏动动手。
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两人不对劲。一开始陆斯岷还会时不时跟叶茜文说几句,后来两人似乎就达成了某种共识,渐渐地也不说话了。一辆车里坐了四个i人,一路静得可怕,车室内只回响着车载音响放着的流行乐。
观音桥的海拔2000+,不算特别高,大家普遍适应良好。
但徐俏俏高反来得很快,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胀疼。只不过她习惯忍耐,所以一声不吭。而其余人,因为刻意静默,也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到了住宿点放了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准备去吃晚饭,徐悄悄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跟来招呼她一起走的叶茜文道:“你们先去吃吧,我先休息一会儿。”
又耍什幺脾气?
本来站在人群后的李承铭,听了声让大家先行探路,而后蹙着眉走进房里,顺手带上了门。
刚走近徐悄悄想开口批评她,就发现她脸色发白,整个人都不太对劲,轻蹙着的眉头不由加深。
“哪里不舒服?”
他双手抚着徐俏俏脸颊,低头轻擡起她的脸,眼神探究,藏不住心焦。
整个空间里只剩两人在,徐悄悄终于也不死撑了,赌了一天的气,也被发胀的脑袋挤得没了空间,只剩难受。
她把头倚靠在李承铭身上,想伸手抱住他的腰,却发现手也没啥力气,只能拿头蹭了蹭,有气无力地道:“高反了,恶心,想吐。”
李承铭又想笑又无奈,“该说你体质好还是体质差,才两千多米你就开始高反了。你先躺会儿,我给你拿氧气。”
安顿好徐悄悄,递给她一瓶氧气,将一绺沾在嘴边的头发在耳畔捻好,李承铭跟她说,“不要吸得太频繁,我们慢慢爬升,你会有一个渐渐适应的阶段,现在太依赖氧气瓶,到时候爬稻城的山就得背着很丑的氧气袋上去了。”
徐悄悄脑中已经脑补出来那个画面了,刚吸了两口的氧气赶紧又拿了下来,嘟着嘴委屈道:“那我还是别吸了。”李承铭失笑:“要美还是要命啊?该吸两口还是得吸。”说着又道,“你等会儿我。”然后便开门转头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一排看着像超大号眼药水的东西进来。
“啥玩意儿?药吗?”
“葡萄糖。不是没胃口想吐吗?先喝一条。”说着侧身坐在床头,把徐悄悄半抱在怀里,拧开一条葡萄糖递到她嘴边。
也不知道这葡萄糖真的是灵丹妙药,还是因为李承铭这幺忙前忙后地陪着让她心里好受许多,徐悄悄喝完葡萄糖水,竟然奇迹地脑袋不那幺疼了,也没那幺恶心了。
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脑中的想法说了,而后半仰头看向李承铭感叹道:“哥哥,好神奇啊!”
“那可能还是因为我。”李承铭低眉看向徐悄悄,不得不承认听到她的话心里很受用,略微上扬的嘴角是一天下来难得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