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

理解比爱更难,需要理性,是“余烬中残余的坚硬的骨骼残骸”。行遥读到这句话,才对书生出兴趣,结果是在序言。

轻易读到想要的语句,人就对后续内容提前感到寡淡。

把书放下,起身倒水。柜子上有一袋阿姨替她准备的柠檬片,抓了一片丢进玻璃杯里,看着它沉,又往上浮。

这间房子里总是有许多细节,重复的、周期性的、无法预判的、仅此一次的。行遥望着时钟,开始倒数。

邢问渊的时间观念严苛到病态。她不确定这是否和他去年调任空军参谋部有所关联,至少是真的精确到分。

会早到,那就早点开始做爱。但不迟到。

九点整,柠檬片在水里渗出碎碎的果肉。

行遥擡头,卧室门被打开。

对于邢问渊的容貌,她没法描述。很想粗泛定义为英俊,但那差他三分;如果沉湎于玛丽苏叙事,用薄凉一类词汇,她不好意思。

他不穿军装见她,照例一身衬衫长裤。倚在门上闲闲打量屋内,手肘就快碰到腰线。

女孩子穿白色的无袖连衣裙,露出颈项修长笔直。

他喜欢这个礼物。

去年他过生日,芳姨从南京打来电话,再三保证会给他带一份大惊喜。他听过丢过,只当是长辈又要送文玩字画,本质都是借花献佛,托他转交给家里那位老爷子。

等人到了,他懒洋洋下楼,在楼梯转过弯,视线看住落地窗边一道瘦削身影。

对方听见动静,适时仰起一张楚楚面庞。

他明白了。

“……本科刚毕业,学过十二年芭蕾,一手好钢琴。”芳姨小声说,“我挑来挑去,没有更好的了,你妈妈叮嘱我好几遍,找了大半年才定下。这个你要还不喜欢,那我没话讲。眼光高到太空去了。”

语毕拧他一把,推他出去说话。

“赵行遥,”她矮他一个头加一道肩,声音明晰,又微弱得恰到好处,“我叫赵行遥。”

他望着她的脸。半分钟后转朝芳姨,语气依旧漫不经心:“还真是惊喜。”

哪有听不懂的道理。他母亲在欧洲出差,芳姨不顾时差,欢天喜地去打电话报喜。

他自顾自坐下。

女孩子也局促,无论演的还是真的。不安在他一旁站着,许久才又斗胆出声:“你……好?”

他一乐。薄薄一层目光往上掀,像就那幺掀翻她的领口。平平无奇的白色连衣裙,披发,在脑袋后头打个结,再系丝带蝴蝶结。

这种事见得多了,他打心眼里不喜欢,也不需要女人。

但这会有点恼火。

男人有道德的瞬间,全是因为不对味口;有底线的选择,都是没碰上那个最合心意的。

一旦碰上,无非哑着嗓子:过来。

行遥显然已经经过训练。

她坐在他腿上。

坐在他腿上,如同这一刻。

柠檬片被忘在水里,缓慢打转。

乳尖是必然没有的了。小小一粒,被含在唇心舔到挺立,暴露在空气里,泛着洇湿的粉。一双手撑在他肩上,秀气眉毛微蹙。

年纪小得很。芳姨原本计划金屋藏娇,不知怎幺又改了主意,让她自己决定。

她父亲和几个哥哥在北京都有生意,平时行遥偶尔会去帮忙,谈不上是什幺工作,不敢耽误她的时间。

邢问渊也是没话讲。这女孩来势汹汹,但没有他,也有别人。

家里就故意这幺养的。舞蹈、钢琴、围棋、书法,桩桩件件,别有用心。

为他准备倒是大材小用了。他工作忙,时间紧,一个月也见不上两回。

但回回致命。见过一次,行遥总要躺足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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