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牢房里,顾烟萝沉檀似的青丝散乱,连一根最普通的钗子都没有。单薄的囚衣衬得她身形愈发清减,如雨打芍药凄迷。
她枯坐在石床上,用指尖在墙上划下一道痕迹,听得门外有足音传来,立刻收回了手。
“顾烟萝,放饭了!”狱卒将一个盛着残羹冷炙的铁盘扔在地上,恶狠狠踢往她身边。
低下头,拾起那盘食物,却没有吃,反而用袖角轻轻擦拭铁盘边缘,像是在摆弄家中精致的瓷器。
她脸上未曾着粉施黛,却眉目清嘉,婉约如画,更是脱尘出俗。
从前最喜欢的事,就是绣架前静坐,柔荑蘸雪的素手捻针,细针密线勾勒花鸟山水,或是庭院里翻阅诗书,在静谧流光里一心安宁。
可是如今在这阴暗牢房里,什幺都没有了。
“嘿,还不吃,想吃啥山珍海味啊!”狱卒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铁盘,转身离去,嘴里还在絮絮低骂。
今日许听竹来时已是夜间。
腰间悬着一柄乌鞘短剑,衣上洒线织金云秀纹随他步履纷飞,乌黑薄靴上还残余着丝丝血迹,也不是哪个倒霉鬼的。
他眉宇清隽,却若有似无含着煞气,冷戾的眼神扫过牢房,披拂着如水夜色,身上凉气刺骨。
漫垂的长袖下,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迎面而来的狱卒躬身弯腰点头,小心阿谀:“见过许大人!”
漫不经心地撇了狱卒一眼,微眯眼看见他手里的食盘。
许听竹语调平淡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落下:“把自己关进牢里,明日出来。”
狱卒一愣,不知道自己如何惹怒了这个玉面罗刹,咣当一声腿一软跪下。
“许大人,小的这就去关自己,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把小的放心上啊,小的不知道怎幺惹怒您了......”
他径直而去,从从容容,仿佛连施舍一个眼神都是浪掷时光。
“顾小姐。”
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枯叶回旋水面。
顾烟萝隐匿在黑暗里,倚靠在墙角,也不看向来人。
许听竹握着短剑靠近,慢慢划过束缚她的铁链,一个连环扣一声叮咚作响,就像在顾烟萝心尖触挠。
顾烟萝始终头垂在胸口,敛目抿唇不语,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剑身又攀附在她手臂游离,直至她锁骨处停顿,冷硬的剑身激起一阵颤栗,肌肤上微麻,如被冷风拂过。
木石无情的郎君嘴角漾起一丝清浅笑意,剑柄抵住了顾烟萝下巴迫使她擡起头,幽幽的视线对上她孤高的表情。
她的目光并未闪避或慌乱,而是静如深潭,好似在讥诮对方的行径,世家贵女的矜贵疏离,不容他冒犯。
“本官带了桃花酥。”他俯身弯腰,脸庞离她嘴唇一线距离,幽深的松香拂过她鼻翼,比这潮湿的地牢好闻多了,但是如此突兀。
顾烟萝擡起眼,目光掠过那盘他托于掌心的糕点,晶莹剔透,散发幽幽甜香,显然是他刚刚买来的,还有热气。
杏花楼的独家糕点,以前她经常会让府里小厮去买来,他连这点喜好都摸得清楚。
收回视线,淡声道:“如今我是囚犯,自然吃不得如此好的糕点。”
“怎幺,怕有毒?”
他拾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块咀嚼吞咽,又举到她唇瓣前。
顾烟萝眉间清寂,像是破釜沉舟的决绝:“腌臜之地,不配入我口中。”
许听竹挑了挑眉峰,眸光波澜不惊却带寒意,将手中的糕点揉搓,碾碎为齑粉,一点点散落在地上。
“顾小姐觉得脏,不吃糕点,情有可原。今日没给你醉春楼的情花散,倒是孤高清傲。”
他一撩衣袍坐在交椅上,后仰陷进靠背上,闲适自在。
“既如此,桃花酥不合胃口,那吃本官的阳具。”
顾烟萝指尖轻微颤抖,仿佛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情绪,枯坐在床上不下来,置若罔闻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