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等了好一会儿,迟迟等不到回答。
她忍不住擡头,哽咽地喊:“Daddy……”
因为哭了太久,她说话已经不太连贯,短短的两个音节竟也被一声短暂的抽噎断开。
然后又开始哭。
呜咽声断断续续,软糯轻柔。哭腔之中含着一点高潮之后微弱的颤抖,仿佛风中飘荡的丝线,没有着落。
龚晏承垂眼看她,眼眸里那种浅淡的灰绿色格外明显。
女孩子仰着头,眼角泛红。
莹润的泪光含在眼眶里,如同冬日枝头要落不落的冰花。干净、透明又脆弱。气息因为长久的哭泣变得不畅,呼吸因此变得急促,胸口的软肉起伏也变得明显。
刚刚被他刻意玩弄的那一边可怜地肿着,身下的小口还在因为他用唇舌给予的高潮潺潺地流水。
两人原本离得有些距离,龚晏承只是松松搂着她安抚。但一旦抱在一起,苏然便一定会与他越贴越紧,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
是以,此刻他们几乎是紧紧贴合着。
包括性器的位置。
他甚至能够感到那两片温热的唇肉在一点点将西裤顶端被性器支起的位置包裹得越来越湿。
这样可怜又淫靡的画面,配合着女孩子似哭似吟的声音,就太容易激起一些阴暗的欲望。
总是让他变得很想……
性交、破坏,或者施虐。总之都是类似的念头。
这大概也是龚晏承每次越到最后做得越是凶狠的原因。面对苏然的这种状态,他根本无法抵抗。
其实,单就声音层面来讲,她叫床,或者被操到哭着求饶,抑或纯粹的哀伤,都是一种模样的。
但在龚晏承听来,又能感到其中一些细微的差别。在心灵层面带来的感受也全然不同。
譬如此刻,哀戚里夹杂一点破碎感。他可以感觉到,她真的在伤心。
心疼的感觉很容易就滋生出来。
龚晏承尽力压下心头的异样,低声问:“嗯?”嗓音温柔到极点,似乎怕她变得更加破碎,“什幺样?”
终于听见他的声音,苏然止住哭泣,仰头看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变化。
只要能感受到一点点的动容,她就……
就要说清楚。
那些为此失眠的夜,在最后都是伴着泪水睡过去的。
她的确应该借此机会说清楚,很多人眼里无伤大雅的事,对她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伤口。
但是,竟然没有。
他实在太过从容。
甚至,从仰视的视角看,男人的眼神比以往时候更加深邃冷峻,隐约含着的一点探询的意味轻易扎进她的心里。
原本对于他的回答的期待与忐忑,瞬间就变成了失落。无边无际的失落。
失落于他对这些令自己辗转破碎的幽微细节,竟全然无所知。
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可以知道那幺多,却偏偏错过这一点。
怎幺能不伤心?
那些借着高潮余韵中盈满胸腔的激荡心绪想问的、想说的话,忽然就全都梗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口。
随着理智渐渐回笼,才意识到这根本是无解的事。实在不该纠缠,让自己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可是,苏然是这样年轻。
年轻到不知道这样的事在世上的爱侣之间究竟多幺常见,年轻到没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试图将这些苦硬生生往下吞。
然后,那些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终于渐渐与蔓延到喉口的酸楚混合在一起,变成一味苦涩的药。越往下吞,就越是难过、越是心碎。
她只能死死咬着唇,才能让自己不再失态。
但是,已经出现的泪水又怎幺能够倒流呢?
忍耐,是很难的。
这样,可怜就变成了一种实质性的东西。一根针,或者一把刀,轻轻扎进男人的胸膛里。
龚晏承站在那里,被她抱着,也抱着她。始终很安静。
他低垂着眉眼,胸膛缓缓起伏,将女孩子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
这一次,她心碎的过程,他全都看得很清晰。
嘴唇已经快被她咬出血丝。
那些流过很多次的泪水,此刻全被她含在眼眶里,固执得不肯落下。
睫毛扇动间,被沾染得越来越湿,如雨水浸透的蝴蝶的羽翼,掠过他的心头,留下湿润的、粘稠的痕迹。
这样的,这样的……
让人心碎的……
他不是没见过她的眼泪,也曾为此心软、心酸、心疼,但都不如此刻。
原来如此。
他想。
果然如此。
真是……
可怜又残忍的小家伙。
过往忽视的很多片段都在此刻变得清晰。
比如,那一晚,在酒店,她说的不是“不介意”,而是——“只是过去”。
又比如,女孩子躲闪的目光、颤抖的指尖,那样不寻常的撒娇和求欢。
然后是她无数次突然的哭泣和眼泪。
其实,他不是没有预感。
许多次,她乖得不正常。
性瘾、他之前那些关系、那个房间,一切都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可是,他为什幺又信了?
在明知违反常理的情况下,天真地信了。
心疼的感觉,完全陌生的心疼的感觉,就这样与那些愈渐清晰的画面融合在一起,从心底慢悠悠浮上来。混杂在身体里盘桓着的、不肯消退的欲望里,浅淡且不易察觉。
等他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明明他对疼的感觉已经很耐受。已经痛过无数次了。
胃痉挛的痛、车祸时灼伤的痛,尚且可以挨。可眼下这一种,与以往那些实质的、来自肉体的痛又完全不同。
它们不知来自何处,好像一种流体,从血管的微末处渗入,随着血液缓慢流淌,逐渐填满胸腔与心脏。
随着每一次呼吸融入心跳之中,让胸口越绷越紧,直到充满憋住气的闷。
龚晏承闭了闭眼,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苦涩的痕迹压在嘴角。
自己真是昏了头,才会只听到想听的,只看到想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