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了,盛檐星只记得那天醒来后,天色已经很暗了,她睡了整整一天,盛暄坐在客厅,满屋子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讨论着什幺。
昨晚剧烈的情绪起伏和药物治疗后是钻心的头疼,身体仿佛被掏空般,灵魂透过躯干漂浮在半空中。
意识朦胧间她听着客厅盛暄和医生们的对话,只觉得如坠冰窟。
“徐医生比较了解盛小姐的病情,而接下里我们会尽快为盛小姐准备治疗方案,我们还是建议住院封闭式治疗,同时也需要您作为家属的配合。”
“好的,劳烦各位多上心了。”
一屋子白大褂盛檐星只认出了一直以来的主治徐医生,就在此时盛暄正站起来要送医生们往外走。
盛暄让管家送医生出去后才看到站在房门口的盛檐星,她看上去依旧平静的好像什幺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如既往关切的口吻:“饿了吗小星,我让厨房准备了吃的。”
“你要将我送走了吗?”盛檐星冷不丁开口。
盛暄一听就知道盛檐星听到了她和医生的对话,她摇了摇头,尽量平静带着商量的说:“没有要将你送走,这就是你家,只是我们小星生病了,需要得到治疗。”
盛暄上前一步想要安抚一下盛檐星,盛檐星却猛地后退,她眼中泪光闪烁,语气带着卑微的质问:“是不是姐姐就是觉得,喜欢你是有病。还是姐姐不喜欢我,只是想找个理由把我赶走,以便你以后和你女朋友双宿双飞。”
盛檐星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却没有像昨晚那样歇斯底里,而是带着冷静的质问。
盛暄看着盛檐星的眼泪,看着她手腕上包扎的伤口,突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内心像被霍麻叶狠狠挠过,她慢慢靠近盛檐星,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像无数次安抚失控的妹妹一般。
“小星,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盛檐星却猛的钻进了盛暄怀里,哽咽着问:“是不是谁都可以爱你,但只要是我,就是有病?”
盛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盛檐星的话,只是回抱的手悬在了半空,最终无力的垂下。
盛檐星听不到盛暄的回答,从她怀中擡头试图在她眼中找到答案,但答案或许清晰明了。
盛檐星决定以后都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她流着泪踮起脚,在盛暄唇上落下一吻。
盛暄一瞬间身体僵直,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时,盛檐星的吻再度落了上来,她的呼吸的轻重,发丝的香味此刻萦绕在盛暄鼻尖,而她的吻却是带着苦涩的。
“她的吻和我的吻,并无区别,所以我也可以爱你。”
一吻闭,盛檐星把脸埋进盛暄的肩膀,泪水透过衣服,仿佛在盛暄肩膀上烫了一个大洞:“姐姐,我可以去治疗让我的病情稳定,以后不再伤害到你,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可是你不能阻止我爱你,那不是病,那真的,不是病......”
盛暄终于认输,将盛檐星搂紧怀里,脸颊轻轻蹭着盛檐星的头发,眼眶红得可怕:“小星啊……我答应你,你好好治病,等你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在讨论这件事,我依旧向你保证,我绝对,一定不会离开你。”
盛暄最终没有同意徐医生的封闭式住院治疗,她决定先带着盛檐星去郊外的一座公寓修养,她安排好了医生和照顾起居的人。
其实从五岁后母亲离世,她和盛暄几乎分开没有超过一周,两个人朝夕相见亲密无间,所以盛暄内心一直都认为,小星只是过分依赖自己,混淆了感情。
盛暄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有些怔愣的看着两个人相拥而眠的床,因为盛檐星怕黑,所以一直以来盛暄都是和盛檐星睡在一张床上的。
过往二十余年,她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盛暄叹息一声,小星,你到底在想什幺。
那次分开,她们整整十二天没有再见面,盛光中讲盛暄叫回了盛家,那个时候盛暄开始进入盛式工作。
爷爷盛光中对盛暄要求极其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这样做却并不是为了培养一个继承人。
盛光中有三个孩子,女儿早与城南刘家联姻,没过几年后刘家落魄,儿子资质平平,除了盛暄父亲,剩下的小叔简直是个典型的二世祖,至今没有结婚,这些年为非作歹的事没少做,盛家为他兜了不少底,而到她这一辈,她有两个表哥,都是小叔当年在外面风流留下的。
盛暄心里清楚,盛光中思想封建,没有要她继承盛式的打算,严格要求不过希望她能稳定盛式,管理公司,等盛式稳定下来后再让她能辅佐她的表哥,最后她和小星的归宿和她姑姑没有区别,最终会成为盛光中联络其他家族的牺牲品。
所以在盛暄成年后就在计划着逃离,她不愿意步入自己母亲和姑姑对后尘。
而在黎念真正提出要和盛暄一起走时,盛暄却沉默了。
黎念是盛暄的初恋,是大她一届的学姐,对盛暄的所有事情都知晓。
黎念坐在房间飘窗前,手上拿着一本小猫画本,百无聊赖的翻看着。
盛暄走了过来,黎念擡起头,有些好笑的说:“看不出来,平时那幺沉默寡言的阿暄喜欢看些啊?”
盛暄顺手将黎念坐乱的枕头整理好,头也不擡道:“那是小星的,小星有时候失眠会让我给她讲这上面的故事。”
黎念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这幺多小猫画本,看来你妹妹很喜欢小猫啊,为什幺不养一只呢?”
盛暄摇摇头,突然想起了盛檐星坐在床上撒着娇让盛暄给她讲故事,嘴角噙笑道:“小星她猫毛过敏,而且她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我又忙,怎幺照顾小猫。”
盛暄对于盛檐星任何事都了如指掌,黎念并不奇怪,只是收起了画本。
盛暄接过画本,将它收拾好放进了靠床的柜子里。
黎念突然开口道:“阿暄,我的工作有变动,以后要去昀城发展,和我一起去昀城吧,这样你就能逃离盛家了。”
盛暄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黎念却站起身靠了过来,从背后抱住盛暄,她的头微微伏在盛暄肩膀上:“阿暄,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你讨厌盛家,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让人生重新开始。”
盛暄皱了眉,脑中一片空白,对于黎念突然提出的离开,她言辞迟疑道:“我走了,小星……怎幺办?”
黎念的声音从身后闷闷的传来,带着一丝不解:“阿暄,你的人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你可以为自己打算。”
盛暄觉得有些天真和可笑,反驳道:“黎念,她是我妹妹,是我这辈子不可能放下的人。我不会不管她跟你走的。”
只要是关于盛檐星的任何事,都会让一向冷静自持的盛暄变得有些偏激。
黎念疑惑道:“为什幺不可以?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们两个的以后吗?你甘心被盛家一直控制,只是为了你妹妹?还是说你总想逃离,却没有放弃一切的勇气?”
盛暄冷笑着脱离黎念的怀抱,回过头直视着黎念道:“是,我没有勇气,我没有勇气放下盛家带给我的荣华富贵而和你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黎念被盛暄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住了,而盛暄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即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至少黎念推门离去,盛暄都没有再开过一句口。
盛暄收回望着门口的目光,看向飘窗前的花盆。
花盆里是长势正好的小雏菊,是盛檐星种下的,当时她陪着盛檐星一起种的,但盛檐星三分钟热度,后来浇水除虫施肥的人便成了盛暄一个人。
黎念的话犹如一根刺般扎在盛暄心理,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的人生为什幺不能只有盛檐星一个人。
盛暄有些不解。其实在认识二人的大部分人眼中,盛檐星是盛暄的拖累,盛檐星极度依赖盛暄。
但其实只有盛暄自己知道,她汲取安全感和一直以来赖以依赖的人,一直都是盛檐星。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盛暄心中猛然涌起一阵不安。
看到来电显示人,是盛檐星的主治医生。
盛暄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