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回到府上,姜纤容就去了母亲的院子请安,晋王妃正在修剪桌案上的青松,指甲用凤仙花汁染出绮丽之色,倒显得肤色更白了些,视线掠过姜纤容红润的脸颊,似嗔非嗔的瞪了她一眼后,才放下剪子。

“又偷去戏马台下注,一个郡主偏偏喜爱市井下作的赌博,真当我不敢告诉你父亲吗?”晋王妃远山芙蓉一般的脸对着女儿冷了下来,坐下后也不看她。

姜纤容机灵的走到母亲身后,揉捏着她的肩颈,小意讨好道:“母亲可是累了?我这就给你揉揉。”

王妃推开她,但姜纤容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去,抱着王妃的肩膀,说道:“天气炎热,我也是没事做才去戏马台散散心,知道娘爱吃蒸糕,回来之时还特意命人买来肃记的糕点。”

若说九江郡什幺最出名,那必须得说肃记的蒸糕,不甜不腻,入口即化,每日门口都是排着老长的队,若是晚了一会去,排上一天也买不到。

话音一落,阿雾就拿出油纸包好的糕点呈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一大早郡主就命奴才们去肃记的门口守着,可见郡主的一片孝心。”

王妃身侧的柳嬷嬷掩嘴笑道:“郡主每次给王妃买蒸糕,可大部分都进了郡主的肚子,王妃反倒没吃多少。”

姜纤容无话可说,只能尴尬的盯着自己的脚趾。

王妃听闻浅浅一笑,目光盈盈:“既然百无聊赖就多跟我学着主持中馈,等以后嫁去了国公府,总有一日也用得上。”

“还早着呢。”姜纤容挂在母亲的肩上,如墨的青丝如瀑垂下,轻轻扫着晋王妃的脸,“况且申国公夫人身体康健,才不需要我帮忙。”

女儿性子懒散,又固执,晋王妃也不能强摁着她学,王爷一走,这丫头愈发野的不像话,偏偏又是一副赤子之心,每当街上有不平之事,她总得替人出头,仗着自己父亲是晋王,不管对方是谁,先把欺凌者用马鞭抽一顿,一顿下来不致命不致残,欺凌者理亏,皆是敢怒不敢言,九江郡的纨绔没少挨她的揍。

但最近王妃听见那些公子偷偷给女儿起的绰号,叫什幺“九江女霸王”,甚至在圈子里越传越盛。

真是荒唐!

晋王妃叹了口气:“听闻殷纪喜音律、文采斐然,自幼武技出众,年纪轻轻便是禁军统领,上京里爱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你就不感到一丝心慌吗?”

身为母亲,自然担心女儿嫁过去是是否过的好不好,她是郡主,身后又是晋王府,得不得的夫君的喜爱并不重要,但若是能夫妻和睦,自然是锦上添花。

殷纪自然就是申国公府的世子了,姜纤容对这熟悉的未婚夫撇撇嘴:“我又不是不通文墨,只是不会诗词歌赋罢了,这种东西会看就行,我的志向又不是当女官......”

一说到殷纪,姜纤容满肚子的怨水开始沸腾,喋喋不休:“我和他能过就过,不能过大不了一拍两散,到时候我就学前朝公主,找几个听话的面首伺候岂不美哉!”

“啪”的一声,晋王妃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着脸道:“胡言乱语!”

姜纤容警铃大作,忙松开母亲的肩膀,委屈的坐下来:“娘,申国公府人丁兴旺,申国公又不像爹爹只有娘一人,后院的姨娘就不说了,光殷纪就有两个庶出哥哥,和五个庶出弟弟和三个庶妹,人多是非也多,女儿要是嫁进他家,整日被后宅之事缠着,岂不闷死。”

晋王妃本有些动怒,可姜纤容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便是再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若是有法子,她也不愿女儿嫁去上京,怔愣了一会,她摸摸女儿的脑袋:“你总是要成家的。”

姜纤容还想说什幺,但被王妃堵了回去。

“今日你口无遮拦,回去抄三十遍女戒。”王妃清清冷冷的说着,“抄不完就不用出府。”

娘的话还是要听的,姜纤容神色怏怏的起身告辞。

一连六日,姜纤容端坐在案前抄书,她只要不开口说话,姿态还是与世家贵女无二,身段笔直,纤细又窈窕,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牡丹国色的美态。

只不过她抄两句就开始发呆,拿着手里面的玉簪在指间转圈,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阿雾曾提醒过郡主转簪子不符合贵女身份,姜纤容听见后反而开心的笑起来,像是阿雾在夸她一般,手中的簪子也转的更欢、更快。

“阿雾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必了,郡主。”

阿雾抿嘴看着转簪子的姜纤容,深吸一口气闭上嘴巴。

此时,侍女撩帘走进来,轻声道:“郡主,世子身边的王庆来了。”

“让他进来。”姜纤容放下簪子和笔,坐在案前抿了口茶。

王庆怀里抱着一个雕花木匣子,一脸谄媚的向她行礼问安。

“我家世子前些日子得到一些宝贝,特意派我前来送给郡主把玩。”

阿雾接过他手中的匣子呈上,打开一看,皆是上等的玉器,质地通透,色泽纯净,一看便价值不菲,殷纪知晓姜纤容喜爱玉,总是寻来各地的玉器讨她欢心。

姜纤容揉揉写的酸痛的手腕,轻轻“嗯”了一声,神情像看不出欢喜。

王庆暗自腹诽,这郡主倒是一年比一年难以讨好了,心情一会阴一会阳,也不知这次又是谁开罪了她,世子爷冷心冷情,偏偏只对郡主动了心思,当年故意设计请先帝赐婚,倒真是一物降一物,心里这般想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时世子爷给郡主的。”

姜纤容展信一看,竟是他来了九江,想请她明日去画舫相见。

“他不是在朝中任职吗?怎会来此地?”姜纤容不愿意见他,只要一提到此人,她就会想到日后苦闷的后宅日子,就算他日后权倾朝野,最后自立为王,她跟着也能平步青云,于姜纤容而言还不如能在郊外跑马快活。

“世子爷是奉圣上之名,来光安郡暗查赈灾银两贪污一案,特此绕道来九江见郡主。”

“那可是不巧,我被娘罚在家里抄书,抄完才能出去,还是让世子以公务为重,莫要等我了。”

“唉?这这这?”王庆顿时愁的面如菜色,世子爷为了能看郡主一眼,骑了两天两夜才转道九江,若是郡主不去......

他还不如找棵树上吊。

“咣当”一声,王庆就跪了下来,低着头说道:“求郡主见世子爷一面吧,您要是不去,王庆就跪在这不走了!”

姜纤容不高兴的说道:“你还挺有骨气。”

阿雾没有说话,而是把王庆提到了院子外,王庆摸摸脑袋,厚着脸皮又在院子外跪了下来。

她埋首继续抄写起来,写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见王庆还跪在院子外,她没好气的扔掉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最讨厌殷纪一点就是,他知道自己的软肋,有耐心也有足够的毅力等她改变主意。

姜纤容是绝不会任由王庆一直跪着不起的,她做不到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能随意拿奴才撒气。

阿雾见她这般,便知道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于是出门打发走了王庆,王庆见姜纤容答应赴约,一脸喜色的撑着胳膊,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对姜纤容说道:

“郡主可有信需要奴才带给世子爷?”

明日就见到了,还看什幺信呐,这些世家公子就是事多。

“忙着抄书,没时间写信。”

“哎哟。”王庆哭叫一声,又作势要跪下。

姜纤容简直想把他丢出去,她按按太阳穴,在信纸上随便写了几个字,揉成一团扔给王庆:“拿走!”

王庆笑嘻嘻的退下,走出院外时容光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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