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学校里的电话时，你正在整理文件。
电话铃不厌其烦地响着，甚至盖过了楼下施工的噪音，你终于忍住不腾出手按下接听键。
过了片刻，电话那头传来失真的声音。
“是沈厌的姐姐吗？”
“沈厌和同学发生点矛盾，请您来学校一趟好吗。”
果不其然。
你那个便宜弟弟又闯祸了。
——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你站在办公室门前，一眼就觑见办公室站着的那道清瘦的身影。
即便是被叫了家长，他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高大的身形斜斜地依靠在墙面上，一头茂密的头发染成耀眼的金色，偏偏生了一双狭长又阴沉的眸子，显示出和他那身桀骜气质不符合的阴郁。
自从高三以来，你们吵架的次数愈发频繁，曾经乖巧的沈厌像是变了一个人，打架，逃课，甚至是霸凌同学。
不可理喻。
“老师。”
你的来到打破办公室凝固的气氛，几个背对着你的人转过身，班主任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向你走来。
借着头顶的灯光，你也看清那个被沈厌霸凌的男孩子的长相。
竟然是无比熟悉的一张脸。
“姐姐......”
这声姐姐不是沈厌发出的声音，而是站在一旁的被霸凌者。
少年长了一张及其柔美的脸，未经打理的漆黑发梢盖过眉眼，从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用那双微微下垂的鹿眼紧张地看着你。
你们是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认识的。少年在那里打暑假工，每次你来到都出奇得热情。姐姐，姐姐地喊个不停。
你记得他叫陆寅。
可还未等你做出任何回应，一旁的沈厌突然疯狗一样地扑过来，一拳砸在陆寅脸上！
“这两个字也是你这个贱种叫的！”
他一边骂一遍咬碎口中的硬糖，清脆的声音传来，仿佛此刻他咀嚼的是陆寅的骨头。
沈厌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你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拉沈厌。
“沈厌你踏马住手！”
沈厌满嘴脏话不断咒骂着，甚至觉得不解气还用脚去踹受害者。
太过分了。
果然是小说里无可救药的坏种。
“再不住手就别再认我这个姐姐。”
你一句话砸在沈厌耳畔，果然让对方的动作迟缓下来。
他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你，眼白里可怖的血丝蛛网般四散开，凌冽五官让眼前这少年看起来阴森可怖。
不过他很快扯平嘴角，眼皮耸拉下来。
“随你。”
“反正你也不是我什幺正经姐姐。”
——
你确实不是沈厌什幺正经亲人。
你只不过是小三的女儿，靠着身上一半沈家血脉才得以长大成人。
甚至更准确地说，你只不过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旅客。
你所在的是一本暗黑向的bl校园小说，讲的是天生具有暴力倾向的主角攻被自己霸凌过的小受吸引，感化，追妻后美美达成he结局的狗血故事。
很明显，你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那个天生坏种的主角。
在最开始，你还试图安慰自己也许沈厌只不过碰巧与书中的主角名字相同。可随着时间的发展，沈厌的性格越来越来偏激。
他不再听你的话，不再甜甜地喊你姐姐。
时至今日，你们彼此之间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你懒得管他，然而迫于父亲的吩咐，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替他收拾烂摊子。
今天的事情唤起你脑海中早已经迷糊不清的记忆，明确地告诉你。
咖啡厅里温柔腼腆的少年就是这本书的主角受。
你的到来就如同投递到茫茫海面的砂石，无法掀起一丝波澜，只能任由剧情的浪潮裹挟所有人前进。
——
沈厌根本就是个不知悔改的东西。
面对你让他道歉的请求，他只是垂眸冷冷地盯着你，你在漆黑的眼底凝缩成一个小点，从中看不到任何情绪起伏。
打他需要理由吗。
那个贱种应该庆幸我只是做到这种程度。
毕竟就算杀了他又能怎幺样。
这样冷血的话居然是从你看着长大的弟弟的口中说出来的。
你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下，身体僵硬，连呼吸都觉得刺骨寒冷。
你曾经居然真心实意地想要改变这个坏种。
可是这确是你无法撼动的事实——
有着只手遮天的沈家作为保护伞，就算沈厌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又能如何呢。
也许连一句轻飘飘的责备都不会有。
“你还好吗？”
你不想再看沈厌一眼，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寅。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你知道沈厌在后面看着。
你知道他不喜欢你做忤逆他的事情。
可你偏偏要做给他看，你就是要告诉他，你就是讨厌他这个坏种。
——
随着你的离开，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沉寂。
班主任看着自己前面的少年维持着一动不动地姿势，目光死死追随着你和陆寅离去的方向。
她第一次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阴郁的挫败感。
突然——
沈厌弯下身子，小臂弯起，双手疯狂捶打自己的脑袋。
陷入癫狂似的，越来越快。
“贱人。”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啊。”
头好疼。
疼到沈厌恨不得捏碎自己的头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