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2)欲望

莉莉的掌心还是被宝石印下红痕。尽管她甚至是无人关心的,但他们还是会照惯例把应该告诉一个小女孩的一切,告诉给她这样的小女孩。野兽、风暴、有毒的植物、带刺的荆棘和猎人的陷阱。

隐约的嘶吼传来,在渐渐昏暗的森林中难辨远近,莉莉已经跑进绿色的深处,荆棘把裙子的每一处褶皱都划破了,裙撑被莉莉拆掉,折下一条握在手中,她双手发颤,大脑接近眩晕,金色的长发披落,是黑暗森林的唯一光明。

寒冷的侵袭尤为明显,薄纱的内搭难以抵御,莉莉也感到了饥饿,眼中甚至出现了烛火的幻觉。

不,不是幻觉,那栋小屋,森林深处诡异又安静,它就建在那里,木质的阶梯长满新鲜的青苔,门前却打扫得一干二净,食物的香气从里面飘来,比冰冷宝石温暖的火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出。这是什幺,猎人的小屋吗,求求了,请让我进去……

身体陡然出现危机预警,莉莉仿佛惊醒,她四下察看,才发现小屋边长满了那淡色透明的“死灵”,她几乎要打起寒颤,因为冷和恐惧,同时她感受到,一个带着温度的气息在无声靠近——

莉莉猛地转身,那个人已经靠她极近,女孩惊吓地后退几步,几乎跌倒,她看见那是一个少年,及肩的黑发漉湿,眼神透出古怪,那是令人着魔的绿,令人眩晕。

莉莉才发现自己衣裙已经残破到难以蔽体,少年还在向她逼近,她颤抖地同他对视,不住后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视线从他眼中挪开。

莉莉很久之后才学会清晰地判定,那种眼神叫做:

欲望。

莉莉逃走了,在森林边际,少女大口呼吸着,鱼肚白的天野轻轻覆盖在她的身上,拢出一套斑斓又洁白的衣裙,露珠在她发缘凝结,水晶在她头顶落冠,青翠的绿意为她铺出一条地毯,莉莉,跑啊,就这样奔跑回家,回家。

庄园里张灯结彩,阴森的橙色和流血的红色组成一曲交谊,酒杯摇摇欲坠地醉晕,皮靴伸出手来敬礼,领结盛满了糕点,锃亮的额头是恶臭的汗珠,魔鬼,是魔鬼来结亲。

莉莉慌不择路,她穿过后院的小径,抵达未知的天顶,露台的密谈公开到当事人未知事的耳里。原来是亲邦的领主,他们要从她身上掠取美丽。年轻貌美的巫女,让婚姻的火焰烧死所有的不幸。从此她将健康,平静,并且仍旧幸福,美丽。

魔咒从管家的口中飞出,绕过屋脊的尖顶,蛛丝缠绕着窗棂,藤蔓将其织为蓑衣。泪珠,汗珠,喜悦的笑,大笑,掉在莉莉身上,又被恐惧挡去。她从恐惧的茧中破出,踩坏了窗帘的珠饰,踩歪了音乐的踏板,所有草地都因为她的哭泣而衰萎,褐色的血凝固在张灯结彩的庄园。

由恐惧变作的迷雾,突然重现了梦中的幻影。沿着母亲卧室窗后的小路,逃跑的乐章开始奏响。叮当,她掉了一颗耳坠,宝石化作水雾;扑通,她落了一只皮靴,小舟划向草野;哐当,裙撑再次破裂,鲸骨怎幺也来做茧;哗啦,发带全都飘落,鸟儿落地是为了远飞。

当她再度出现,森林中的音乐加了间歇。木屋如旧的一切,门把的灰第二次沾湿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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