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私密吗喽,老登下章出场

“秦哥,听说你微积分申请缓考了。”

张岑杨抱着书包从后面追上来。

刚结束的这节课是经济学原理,距离下课五分钟秦江雪就已经开始收拾书包,老师一说下课,他第一个站起来往外走。

“嗯,有点事。”

秦江雪低头看了眼手表,点了几下屏幕给梁斯翊回消息,说自己马上到。

缓考会影响当年奖学金的评定。秦江雪成绩傲人,社工也没落下,在系里已经小有名气,不出意外,拿奖学金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这对张岑杨来说也不是坏事,僧多粥少,有人退出竞争,其他人拿奖学金的机会自然就多了几分。

“诶,对了,你女朋友是不是选了公共日语?”于是他换了个话题。

秦江雪脚步顿了一下,看他,说是。

“怎幺了?”

“没什幺,就是挺久没见她来上课了。”

出了教学楼,马路边已经停着一辆出租车。

“她实验室忙。”

秦江雪举起手臂,跟司机打了个招呼。

“我去拿快递,你有要取的吗?我一块儿拿回宿舍。”   张岑杨朝秦江雪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秦江雪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绕到宿舍楼下,梁斯翊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秦江雪往旁边让了让。

“刚下课吗?”   她把围巾一圈一圈从脖子上绕下来,用手指顺了顺被静电吸起来的头发。

“刚下课,今天下课晚了会儿,”

秦江雪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着,“抱歉啊,等久了吧。”

“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梁斯翊头一歪,靠在他肩上,小声埋怨道。

她皮肤薄,站在路边刚等了一小会儿,从鼻尖到脸颊就都变得粉红粉红的,像年画娃娃,怪可爱。

“教室信号不好,今天课间没休息,我下课从教室出来才看见。”

他坐直了一些,想让她靠得更舒服。

梁斯翊“切”一声,却更紧地抱住他的胳膊。

车子开到校门口,排队等着出去。

\"要不还是不去了。\"   梁斯翊又开始打退堂鼓,“吃药也挺管用的。”

前一阵经历了情绪低迷和异常躁动,最近又忽然开始毫无征兆地泪流满面。

前两天和仝姝去跑步,跑完直接被仝姝不由分说地骑车带去了校医院。

“早看早好,我在门口等你。”

仝姝把车一锁,点了根烟,靠在角落里抽了两口,“别怕,一会儿你去里面,能见到好多熟人呢。”

梁斯翊的状态她太熟悉了,她大一的时候就是这儿的常客,只是没跟任何人说过。

梁斯翊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又往不远处的角落里看了眼。墙后面,一阵阵白烟飘出来。

算了,来都来了。

她算是很幸运,今天没预约就挂上了号。

果然和仝姝说的一样,排队的时候真碰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有同一个专业的,也有不同专业的,大多在公共课上打过照面。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地点头,却又默契地保持了距离。

校医院的精神科只给开药,不提供心理咨询的服务。她把填完的量表递过去,医生随意扫了两眼,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开了瓶氟西汀就把梁斯翊打发走了。

犹豫了两天,她还是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那天上午她收到了外资大厂的算法实习的offer,在实验室的时候跟徐敞提了一嘴,正好被旁边的研究生学长听见了,扭头看她一眼。

“还是外资好啊,到处拉大旗,diversity就是政治正确。”   说完,几个人心领神会的嘿嘿笑了两声。

这话傻子都能听懂了。

意思是她能进大厂实习,只因为她是女生。

跟她为了夯实基础刷过的几百道leetcode,背的那些八股,熬夜做的项目,努力卷出来的绩点没半点关系。

她所有的努力,在男性占绝对主导的领域,都抵不过身上最大的一个标签

——女生。

说到这儿,她情绪反扑地更加厉害,流泪流到眼睛红肿刺痛。医生频频看表,时不时\"嗯\"一声应付着。

\"有自杀倾向吗?\"医生突然打断她,语气像是在问吃饭了吗。

她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好像是有一次.......\"

医生在病历本上快速写着什幺,\"我会联系你的导员,\"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实在不行就退学吧,去精神病院看看。\"

梁斯翊感觉耳边嗡的一声,心脏有股失重的闷痛。她看着医生冷漠的侧脸硬生生愣了两秒,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能从大学的心理咨询师嘴里说出来。

“那你嗯嗯嗯个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妈的高潮了。”

医生震惊地擡起头,她含着眼泪咬牙撂下这句话,踢开椅子起身就走。

幸好药物起效很快,除了夜晚偶尔失眠,她感觉自己渐渐恢复到生病之前的状态,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事她也就没跟秦江雪说。

依赖不依赖的,她现在顾不上这幺多。

那还是有一天,他们一起吃早饭,她习惯性地拿出药瓶,根本来不及收回去,一眼就被他看见了。

他拿过药瓶,另一只手打开手机查,过了一会儿,擡起头看她。

为什幺不告诉我。

这句话秦江雪没说,是梁斯翊从他高高挑起的眉梢上读出来的。

她还看出来,他很不爽。非常,特别不爽。她猜大概是因为瞒着他的事情太多。

他站得离她最近,但也只是最近,即使这个距离在无限缩小,他和她,永远都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就像两个无限相交却无法重合的圆,人与人的关系就靠着圆心这点儿若即若离的差距牵扯着,一旦重合,他和她就都将不复存在。

没有秘密的内心和没有阴影的烈日一样可怕。

那是能晒死人的。

车开得不快,秦江雪从书包里拿出一袋洗干净的车厘子。梁斯翊不爱吃水果,之前给她买的放在宿舍都坏了,现在他换了策略,每次见面给她投喂一点。

“咱们先去看一次,你觉得不好就不去了,成不?”

秦江雪伸手接住她吐出来的一粒粒樱桃核,声音比车窗外片片飘落的雪花还轻。

这次找的心理医生很有名,刚从美国回来,正好是他妈妈大学同学的朋友,排号已经排到了明年下半年,如果不是有关系压根不可能约上。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跟着,梁斯翊今天无论如何是不会去的。

如果让她给自己生活中的事情排序,实验室的工作毫无疑问的是第一位,然后把她自己放到最末尾。

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其实他想跟她度过更长的时间,那幺也可能是二十年之后,五十年之后,那时候没人会记得他们大学时哪些课考了多高的分,也没人会在意哪年得到了奖学金,所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直健康,他才能有机会一直在她身边。

秦江雪跟着上楼,把梁斯翊送进咨询室。

“我去买点吃的,楼下等你。”他临走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门关上,房间里两个人互相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梁斯翊依旧站在原地,连外套都没脱,只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在顾晗眼前晃了晃。

“不好意思,阳台能借用吗?”

外面,大雪还在下,连抽了三根,睫毛上很快就挂满微小的冰晶。

她掐灭了被风雪打湿的烟蒂。手指,耳廓早已冻得没了知觉,也正是这彻骨的冷意一下子让她有些清醒,像忽然从梦里缓过神来。

一切结束在冬天也太窝囊了。

大雪融化后,天地一新,甚至没人会记得有泥里埋了梁斯翊这幺个人。

她对着自己沉默,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就算失败,也得是烧成灰烬,也得轰轰烈烈的,也得输的心服口服。

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风吹散了身上的烟味,这才进屋。

“不好意思,我得过二十分钟再出去。”   现在结束她不知道怎幺跟秦江雪解释。

梁斯翊脱下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顾晗坐在她对面,微笑注视着她。

“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一个小时,我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你可以自由支配。”

这回答有些令梁斯翊出乎意料。

她拿起桌子上的纸杯,垂眸抿了一口矿泉水,“谢谢。”

剩下的二十分钟里,顾晗只是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中间问过一次需要加水吗。

梁斯翊手掌虚虚挡住杯口,说不用了。

还剩十分钟。

纸杯忽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杯壁在她手里被捏得深深凹陷下去。

她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团空气,眼神涣散,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想退学.......”

顾晗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微微前倾。

这个倾听的动作让梁斯翊感到一阵不适,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拉开安全距离。

她讨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自己像在实验室里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标本。

沉默半晌,时间到了。

梁斯翊一声不吭地重新围好围巾。

“谢谢你顾医生,我先走了。”

顾晗帮她拉开门。

梁斯翊拉好羽绒服拉链,临出门时在门框内侧停了一下,神情有些抱歉地对顾晗说。

“顾医生,不是你不好,我只是觉得,现实问题不解决,我的情绪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好起来......而且我现在的确很难再信任一个陌生人,也没办法用语言将自己完全表达。”

被猛地推下过悬崖的人,是不会再轻易站上去第二次的。

顾晗看着这个跟她一般身高,面庞稚嫩、心脏柔软、骨头却异常坚硬的姑娘,心底有一丝动容。

“因为我对你还不够了解,所以作为心理咨询师,很抱歉,我无法给你更多的治疗意见。”

她的声线平稳偏低,很像一杯三十度的温水。

“但是作为有一面之缘的朋友,我建议你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活动,比如做手工。重复性活动可以很好的激活副交感神经系统,希望能够帮助你减轻压力。”

“当然,也欢迎你随时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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